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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髻花開
http://www.CRNTT.com   2024-04-23 14:12:38


簪花。(圖片來源:大公網)
  中評社北京4月23日電/農曆的正月二十九,長在晉江出海口的小漁村─ 蟳埔村,迎來了一年裡最熱鬧的日子。村裡頭順濟宮供奉的媽祖娘娘要出宮“巡境”了。

  凌晨三四點的光景,村莊在女人們窸窸窣窣的忙碌中醒來。把早已準備好的祭品整理一下,年長的婆婆坐在鏡前開始梳頭、盤頭、簪花,這套“頭等大事”每天都得做。今天是一年裡的大年節,自己盤完,等等還得幫少年的(年輕姑娘)盤。長長的頭髮綁起來,再縈繞成圈,盤成髻子,用筷子穿過發髻中間。盤得好的發髻貼合、緊致。大年節,發髻周圍要多系幾圈花,素馨、含笑,美麗的花圍簪起來,別上“金釵”、“金梳子”,滿頭“金當當”,整個人“水(美)當當”。

  順濟宮前,香爐插滿香,燭火繚繞。媽祖娘娘莊嚴端坐在殿內,宮內供桌上,各種海鮮祭品應有盡有。桌上桌前,大凡有點空餘的位置,都被敬奉的花籃填滿。花特有的清爽芬芳與火燭的濃烈,似乎是兩條並行不悖的長線條,氤氳出閩南年節繁復的味道。焚香拜祭,叩請媽祖娘娘坐上轎子,幾名壯年男丁抬起轎子。村裡的女人們幾乎傾巢出動,扛大旗,舞龍、敲鑼、打鼓、挑祭品與鮮花,穿過大街小巷,到村口停泊漁船的海邊,祈求媽祖娘娘保佑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出海平安。

  初春的海風如此輕柔,陣陣吹來,花樣蟳埔,向海而開。豐海路一側是一片海,路上巡香的隊伍是另一片海,沸騰的花海。女人們肩挑一擔子鮮花,手提紅色花燈。穿著的大裾衫,跳躍著五顔六色的花。女人們的腦後,一圈又一圈,紅的、黃的、白的花兒,或含苞或綻放。簪花的女人臉圓圓,泛著漁女特有的麥子色,笑靨如花。女人與花展現於世間的諭示,何嘗有過分別?關於生機、勇氣、喜悅、祥瑞……囊括所有美好。

  用花妝扮自己應該是女人的天性吧,蟳埔的女人更是愛花如痴。

  “蟳埔阿姨愛戴花,留長頭毛梳成髻,滿頭插甲都是花,蟳埔阿姨愛戴花,娶某(妻)生囝(子)著(要)分花,愛美不驚開(花)錢最(多)”。蟳埔村裡,花是“禮”。誰家有喜事,結婚、生子、小孩十六歲生日、老人做壽、“造大船”、“起大厝(房子)”,都得給“厝邊頭尾”、親戚朋友送花。遇到家族大、人脈好的人家,一次送花都是一筆不少的開支。但按照傳統老規矩,該送的沒有送,就會認為看不起,就會打破感情。如果我送你花,你不戴也被視為“看衰”我,以後也沒“好臉相看”。蟳埔女什麼都省,省吃儉用,就連三九寒冬,一雙鞋也舍不得買,上山下海都是赤腳。但是,用於買花的錢卻毫不吝惜。喜事那天,你可以依著女客們頭上戴的花兒多少,來判定她與主人家的親疏遠近。

  要說簪花的這一習俗,在泉州也並不是蟳埔特有的。泉州自古就有簪花的習俗。這一片以“晉”為名的海,曾經是西晉中原士子南遷的栖息之地。加之,宋元泉州一度繁榮成東方第一大港。簪花在宋代掀起了高潮。可以說簪花的習俗是鐫刻在泉州人骨血裡的一種自然。時至今日,髮型的改變,使得一頭的繁花漸漸無處安放。而在泉州海濱的村落裡,惠安、晉江的漁女們或許因為要下海勞作的關係,頭上的髻子依然被保留著,簪花的舊俗因而繼續在她們的髮間延伸。

  勤勞的漁女們裡裡外外都是一把手,風吹日曬,手不像城裡婦女纖細,腳大不“縛腳”。每天下海勞作,哪能精梳細扮,把頭髮草草梳成一股,扎上紅頭繩,然後捲於腦後。手粗,腳粗,發髻粗,人們稱這樣的發髻叫“粗腳頭”。然而,即便生活再苦,有花相伴的日子定也會芬芳起來。蟳埔女人甚至把花串成串,圈成簪花圍。她們常用一根塑料筷子穿過發髻間,人們稱這樣的盤髮方式為“骨笄安髮”,而泉州其他地方的婦女,則是在腦後盤個髻子用簪子或發夾夾住的“髻塞安髮”還略有不同。往歷史的深處溯源,“骨笄安髮”竟然是承襲於漢代笄髮的方式。竟然神奇地保留在這小漁村裡。

  那繁復的發髻與簪花的形式與晉江似乎一起詮釋著什麼?

  聆聽著滔滔江水起伏的澎湃聲,一段血脈的連接,一聲顛沛的嘆息,交錯在南遷的步伐裡。晉時的士子們,一路向南,最終在江邊停駐,回望來時路,他們在江邊刻下了一個大大的“晉”字。子孫後代又繼續朝著無垠的海的方向,宋元時打通了一條通往外界的航道。蟳埔村外的真武廟,仔細聆聽,那竹林“簌簌”裡隱約著宋時“祈風祭海”的吟誦;海邊的江口碼頭、美山碼頭,市井十洲人穿行其間,帆檣林立,貨物堆砌如山。小小的蟳埔村,記錄著在此啟航的無數遠洋商船,銘刻著古代海上絲綢之路鮮亮的起點。歲月將背山臨江的灘塗衝刷成的漁村,敞開多情的懷抱接納往來的人們。人們在此駐足休憩,甚至長此居住,繁衍生息。(來源:大公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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