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



更詳細的組合查詢
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廣東曲江曹角灣古村落文化考察



  何 露(何露,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中文摘要】曹角灣村是始創於清初的鄧姓客家古村落,至今較完整地保存着村落的古檏風貌。鄧姓家族民風淳檏,耕讀傳家,代有人材,至今傳承的民俗文化和保存的部分牌匾可爲佐证。

  Abstract:Caojiaowan Village is an ancient Hakka village with the surname of Deng, which originated from early Qiang Dynasty. The primitive landscape of the village has been completely preserved up to now. Members of the Deng family are unsophisticated and they rely on cultivations and readings to develop the family. Therefore, the talents have emerged in every generation in the village, which could be proved by the folk cultures that the villagers inherited, as well as by some of the inscription boards they preserved.

  
曹角灣村是廣東省韶關市曲江區小坑鎮上洞村的一個自然村,座落於一個三面環山的小盆地,這裏層巒叠嶂,山林茂密,土肥水美,氣候宜人。村落總占地面積約10畝,現住人口約400人,有一條約1公里的水泥鋪成的村路與小(坑)司(前)公路相接,村口修有入村牌坊。

  一、村落環境與地方物産

  小坑鎮位於曲江區東部,其東臨始興縣,南連翁源縣,地處113°45′20″~113°57′20″和北緯24°37′10″~24°45′55″,鎮政府設在小坑街,距曲江城區公路里程37公里,距韶關市區約47公里。

  小坑因地形狹窄,又有許多小坑(小溪流)而得名。其地在清末始設小坑墟,民國設小坑鄉,至民國末期裁撤建制,建國後屬大塘區(公社)轄地,1974年又與大塘分開、由上洞伐木場和大田林場合併成立小坑林場,後又將臨近的楓灣、大塘、沙溪三個公社邊緣、靠近小坑的上洞、下坪、黄洞三個大隊劃入小坑林木場,1983年11月又在小坑設區公所,1986年12月撤區建鎮。

  小坑地勢東高西低,處於大庾嶺支脈。其四面高山環抱,山高林密,樹木參天,保藏有省内著名的原始森林林區,森林覆蓋率達85%,森木蓄積量約74萬立方米,占曲江全區14%,是廣東重點林區之一。

  小坑屬珠江支流北江的湞江水系,年逕流水量豐富。主要河流爲小坑河,建有一個面積達400多公頃的小坑水庫,其泄水經由楓灣河等在韶關市區東郊臘石壩匯入湞江。

  小坑鎮共轄有5個村委44個自然村,其中上洞村委轄有曹角灣、圍背、嶺排、中粉坪等12個自然村、2000餘人口。

  曹角灣村距小坑鎮(墟)約10公里。現居村民60-70户約400人,主要是鄧姓家族。建國後的集體化時期曹家灣實際又按房支區分爲曹上(原2、3隊)、曹下(原4隊)兩個村民小組。村落座落於山脚臺地上,略呈弧形偏西南向分佈,其村後倚靠之山嶺當地稱爲背夫山,山勢和緩,連綿逶迤;村前面對之山當地稱河背嶺,其山形偶有奔騰之狀。河背嶺下(村前)即是一條小河,小河發源於小坑鎮與始興縣交界處的龍頭山,經横坑口進入小坑境内,在曹角灣的水口廟處急轉彎向西南流入小坑水庫,除雨季外,這條小河平時水量可能不大,但很清澈。小河在曹角灣這段又有諸多叫法,有叫牛角斜的、有叫烏龜岩的或廟門口、龍溝潭、灰湖角等等,這是曹角灣村民按照小河沿岸地形地貌一段一段區分,再一代一代沿襲下來的,如廟門口一段的叫法就是因爲此處建有水口廟。

  曹角灣地多人少,物産豐富。其所處小盆地地勢平緩,又有小河山溪灌溉之便,故多水田,所種水稻,建國前以中造爲主,現一般兩造,兩造畝産約600公斤;糧食作物除水稻外還有旱作如玉米、番薯、黄荳等,經濟作物主要有花生、油菜籽、茶葉等,其中在建國前當地有名的“上洞茶”即主要出産於曹角灣,上世紀90年代以前曹角灣還大量種植苧蔴、棉花等,並用以紡綫織成“熱布”(當地土織布)和腰帶。

  山林是建國前曹角灣村民賴以係命、創造財富的另一生活支柱,伐木砍竹,放排過府(今韶關),在珠三角上岸賣得好價錢是以前曹角灣鄧姓家族重要的經濟收入來源。其經濟林木主要有鬆、杉、楓、樟、竹、油茶等。

  二、宗族源流與遷徙歷史

  歷史上,曹角灣村居住人口主要爲鄧姓。按2007年8月印行的《鄧族聯譜》,曹角灣村的這支鄧姓爲祖居河洛地區鄧族48世震公支係(堂口爲南陽堂),元末時期其91世道清公由江西遷福建汀州府上杭縣蘇姑鄉定居。道清生三子,爲祖賢、祖守、祖端,祖賢、祖端又於明洪武年間(公元1368—1398年)由上杭入粤分居於始興、南雄,即祖賢支下多分居始興獨峰、澄江各村、水大坪等,祖端一支居南雄三洲、五渡、富村坪。祖賢長子大一郎生七子,三子吉光又移居南雄羊角嶺、溪田寺,其裔孫(96世)道傳公時又徙居韶州府城河西(即今韶關市區西河,武江區轄地),100世德貴公再由韶州府城河西遷居大塘蘇村(今韶關市曲江區大塘鎮轄)。德貴公生一子子相,子相生應會、應元、應朝,應會遷曲江馬壩許家山,應朝遷韶州府城南長樂頭村,應元則遷曲江楓灣牛角灣。應元公生二子友和、友山,再遷曲江小坑空洞子銅鑼灣,又再傳三代至萬通公又由銅鑼灣遷至曹角灣村開基,繁衍至今。  曹角灣村鄧姓以德貴公爲始祖。按鄧如高撰稿、2002年印行的《曲江縣曹角灣村鄧氏家族譜(精華版)》(以下簡稱《精華譜》)所引“祖宗歷代流傳世系簿”材料,曹角灣鄧姓十二世(祖)扳吉(茂吉)、庚靈(國養)、載靈(國棟)等曾於清干隆47年(公元1782年)“拆大廳小祖祠堂,從新創大祠堂”一事以及現存其十三世鄧天榮(萬盛)於嘉慶丁醜年(公元1817年)所立“熙朝拔萃”匾的年代、按照人口學通行的25年爲一代人測算法則上溯推算,曹角灣村鄧姓始祖德貴公遷居大塘蘇村的時間約爲明嘉靖年間(公元1522—1566年),其三世祖應元公遷楓灣牛角灣的時間約爲明萬曆年間(公元1573-1620年),其七世祖萬通公遷曹角灣村開基的時間約爲清初康熙年間(公元1662-1722年)。

  因無隨族流傳的原始譜牒可供參证,我們對曹角灣鄧姓先祖在短短百餘年中如此頻繁地在方圓不足百裏範圍内來回舉家遷徙的具體原因,實爲無從查考。

  曹角灣村距離韶州府城約50公里,在當時的山區交通條件下,除偶爾有小股山匪到來騷擾外,無疑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避難所和安樂園,鄧姓族人一代一代在這過着豐足而又悠游的生活。

  曹角灣鄧姓以耕讀傳家,又兼有尚武之風。自清初康熙年間開基以來,其間文人武將代有所出,見諸於《精華譜》、《曲江縣誌》[1]及遺留有牌匾佐证比較有名氣的有嘉慶22年貢生候選登仕佐郎鄧天榮、道光5年舉人官至教諭加知州銜的鄧尚義、同治6年舉人鄧掄英(尚義子)、同治7年廪貢花縣訓道鄧炳彪、光緒16年加振威將軍鄧榮成等。

  三、村落格局與建築特色

  曹角灣村座落於山脚臺地上,整村建築布局呈弧形面西南分佈,各建築之間以河卵石鋪砌的村道、巷道連接,村前即爲水田。

  據鄧姓《精華譜》,在曹角灣村開基後至干隆47年(公元1782年)前可能爲村落的草創時期,故鄧姓祖祠規模小,建築從簡。干隆47年(公元1782年)族人鄧扳祖(茂吉)、庚靈(國養)、載靈(國棟)、子文等發起“拆大廳小祖祠堂,從新創大祠堂”,請來有名風水先生劉文明規劃形勢、韶州城有名泥瓦匠黄有瑞主工,“復造祠堂一連四棟,上棟福堂虎座柱龍身花朵,中棟禄堂中欄扇前附並海棠花朵,三棟考堂大游廊……”,此即今存“老祠堂”;嘉慶元年(公元1796年)子德公花七年時間請人“拾河石”,於嘉慶七年建成“石(圍)樓”,道光3年(公元1823年)建好下書房;同治6年(公元1867年)天榮公建上書房;同治9年(公元1870年)鄧炳馨再建新(圍)樓……如此經歷近百年的規劃營建,村落布局底定、頗具規模。

  村落以老祠堂爲中軸往左右兩邊依地勢規則分佈。老祠堂建築群平面整體呈“回”字形布局,由外圍、祠堂、左右住房組成,外圍大門扭向東南10°開在中綫,門爲兩扇實板大門,門楣上懸有清光緒12年的“荷天馳贈”匾,騎門樑雕成龍鳳呈祥圖案;門枕石雕鑿成鼎狀、鼎足間雕飾有雲雷紋飾。進入祠堂大門後應即爲《精華譜》所説的“福堂”,有桶扇阻擋,其槅扇縧環板透雕成鳳凰圖樣;出福堂,過天街,又跨一通花橘扇門進入所謂“中棟禄堂”,再隔天井過左右廊又進一槅扇門與“三棟考堂”相通,這就是鄧姓族人祭拜祖先的“老祠堂”,平面爲三進院落式,考堂置神臺,有罩。關於老祠堂外圍大門扭向問題,鄧氏族人有一個流傳已久的説法,講,老祠堂重創以後,有兩兄弟中的老大總是欺負二弟,族人親戚都看不過去,恰好老二的外父(岳父)懂風水,就想在祠堂做點文章以借祖宗之力改變兄弟倆不和睦的情况。於是老二的外父專程來女婿家做客,拿着羅盤煞有介事地在曹角灣轉悠了半天後,對兩兄弟講,你家祠堂還缺點風水,對子孫後代不利,只要將祠堂大門稍微改變方向,保证你們的子孫後代能出坐轎的文官和騎馬的武將。兄弟倆連忙受教,於是合力建了祠堂外圍,並特意將外圍大門扭向所謂大吉大利的方向。

  石(圍)樓位於村落西部,於清嘉慶元年(公元1796年)開始動工,至嘉慶七年(公元1803年)竣工,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再增建一層半(半層爲走馬道)。據《精華譜》載鄧如高所撰《石樓記》,當時建石樓“費金萬兩,花時七載,墻厚公尺有餘”,建樓的大小河卵石,是鄧氏十一世子德公化了七年時間,請人在村前小河撿拾回來的。現石樓樓高四層半,石砌外墻,樓内原是走馬廊式磚木結構,有房52間,爲鄧姓屯儲糧食、緊急避難之所,後因樓内失火,又歷經戰亂,漸至頽敗,解放初雖經簡單維修加固,終於1980年代將木構部分拆除,現僅餘石構樓筒子。

  與石(圍)樓相鄰的有新(圍)樓、下書房。新(圍)樓建於同治9年(公元1870年),樓高三層,磚石混合結構,木構樓板及廊道,卵石鋪地;圍有正、後門,正門做成門樓,門前有門栅。此圍樓面積不大,但堅固實用。下書房創建於嘉慶年間,面積約300平方米,騎門樑及柁墩上雕刻着精美的圖案,樑正中間又雕成古代書簡的樣式,上刻“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十字,樑下一邊又浮雕有銅錢串等;門廊兩邊檐下設4層雕花六鋪作斗拱輔助承重,其工藝精緻。

  上書房位於村西角,爲同治6年創建,合院式二進布局,占地面積約600平方米,民國時期其中仍開有私塾,教養鄧姓子弟。書房整體結構現保存完好。

  綜合考察曹角灣村落古建築,其具有布局合理、功能完備、保存完整、特色頗具的特點,這在韶關地區並不多見。

  1. 布局合理:村落依地勢面南展開,空間上高低錯落有致,採光通風極佳;居住區與家畜區分開,使得村落環境整潔,有利於村民健康。

  2. 功能完備:村落裏各種建築各有其功能,從而以村落爲空間組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小社會——以祖祠爲中軸和核心、以圍樓爲防禦建築、以書房爲課蒙建築等。曹角灣村是一個總占地面積約10畝,常住人口約400人的山區小村落,竟然擁有兩座“書房”(學堂),而且書房建築格局仍然保持完整,這在韶關境内同類村落中比較罕見,但這正是這個村落歷史上人物輩出的根本原因。

  3. 保存完整:整個村落較完整保存有清干隆以來至民國時期的建築約20餘棟(座),建築類别多樣、建築之間的石砌巷道相對完整,少有拆建、遷建的現象,以致我們今天流連其中,仍能看到整個村落的歷史原貌,猶如一幅歷經歲月侵蝕的古老畫卷,濃馥地讓人品味着悠長的歷史韵味。

  4. 頗具特色:整個村落建築具有粤北客家地區建築特色,一是村落選址上堅持了粤北客家地區“靠山、近水、向陽”基本原則,故其村落因形就勢,山環水繞,山水交融,環境宜人:二是沿襲了粤北客家地區村落多以祖祠爲中心(軸)對稱布局;三是祠堂建築竭全族財力物力,用材講究,裝飾精美;四是傳承客家人“耕讀爲本”的文化傳統,課教建築在村落中佔據重要地位。

  四、生活傳統與生産活動

  曹角灣鄧姓氏族自鄧萬通公由銅鑼灣遷至曹角灣村開基以來,經過幾代人的苦心經營,逐漸擁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於是大量置地買山,當地鄧姓族人稱,現上洞村委轄地有80%的田地原本是屬曹角灣鄧姓家族所有,而且除村落周邊山林外,現空洞子林場(小坑林場)有2萬餘畝的山林原來也都是屬曹角灣鄧姓家族所有的,可見曹角灣鄧氏家族産業之廣大、厚實。這麽大的産業,却是有相當部分是“公嘗田”和“公嘗山(林)”,即屬家族公有,再租佃給族人或外人耕植,其所得收入用於修祠、祭祖、濟困、教讀、育人,這樣做的原因,據説是要求族人澹薄物慾,克求上進,從而達到敬宗收族、家族和睦團結的目的。正因爲如此,據説以前公嘗收入的銀兩、銅元都是用籮筐裝着放在祠堂裏也没有族人私自去拿用。除“公嘗田”和“公嘗山(林)”外,曹角灣鄧氏還在韶州(關)府城開店設鋪做生意,並在今韶關市區上後街一帶建有“鄧家館”,據説面積不小,帶有花園,主要是用於解决鄧姓子弟在府學、縣學求學、趕考的吃住問題,當然也接待來府、縣辦事的鄧姓族人。

  曹角灣鄧姓有耕讀傳家的生活傳統,重視教養子弟,以期能“學而優則仕”。這個小村落建有兩座課教建築——鄧氏族人稱之謂“書房”,並用公嘗收入高酬聘請縣内較有名的先生課教子弟(家底厚實的子弟仍需繳一定學費,大概相當於一至三籮谷子,貧困子弟則全由公嘗收入供讀)。據不完全統計,鄧氏家族自十三世鄧萬盛(天榮)、萬興(天毓)、萬隆(天培)兄弟開始,考有功名或捐有功名的大約有40多人,大小官職在身的大約有20餘人,其中不乏一家數人或幾代都有功名或官職,真可謂“書香門第”。至今還在族人之中口耳相傳着一段“七子六秀才”的佳話,説,萬興支下的鄧瓊華(字梅村、號正華,捐有九品“文林郎”名銜)生有七子(有“神童”之譽、後官廣州府花縣訓道的鄧炳彪是其三子),一同在下書房讀書,都是聰穎有加,學有所成,六子先後考上秀才,加上其父鄧正華,一門八個男丁七個有功名,這不,這年最小的鄧懷翰又要趕考秀才,而且以他的學問,中榜是肯定没問題,這在其他人家高興得燒高香都來不及呢,可在這個家可是出現問題了,爲什麽?在封建社會,有功名的人是不可以干體力活的,不説下田勞動,就是挑擔祭祖家裏也要個男丁去做呀!一家人思來想去,只有硬生生的不讓這個小兒子去趕考,留下一個白丁專管挑擔祭祖!

  “出將入相”、“光宗耀祖”自古以來就是每個客家氏族重視教育所追求的終極目標。在讀書出仕蔚然成風的同時,曹角灣鄧姓還有濃厚的尚武之風,其中確也涌現了文武雙全的人物,如光緒元年《曲江縣誌》傳載,道光5年舉人官至教諭加知州銜的曹角灣人氏鄧尚義性剛勁不循俗,功書善畫,精樂律、厘宫訂商……無事時常彈鋏引杯,作投筆想。時鄧尚義與(廣東)提督昆壽爲莫逆之交,曾對昆壽“指陳緑營利病,悉中機宜”,咸豐年間太平軍、捻軍圍攻韶州、樂昌,鄧尚義“後先執干戈以衛郡邑,不圖仕進而志切同仇”,昆壽爲之題匾日“豪杰之士”。據不完全統計,曹角灣鄧氏清中晚期以來有武庠生、武秀才一類功名的有6人,光緒16年六品武職的鄧榮成(壽坤)更是昇官晋級至振威將軍等。作爲尚武之風的見证,曹角灣鄧氏老祠堂仍留存有一只練功石(就如今天的啞鈴一類)。

  由於長期受耕讀傳家傳統以及生活豐足没有謀生壓力的影響,除主要從事種地種田、伐木砍竹等生産活動外,曹角灣手藝人不多,所見惟有織布、榨油、行醫算是技術活兒。織布,主要是利用當地自種的苧蔴、棉花紡織成綫再織成“熱布”或編織成腰帶,幾乎家家都織,現在曹角灣新樓仍存有織布機。但到民國後除穿用“熱布”外,外地來的“客布”如湖南、江西等地的毛藍布,湖北白布、毛烏布、士林藍布、靛青布等也比較喜歡用。榨油,是力氣加技巧的活兒,現年70多歲鄧兆源兄弟從父輩手中傳下這個手藝,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上洞周邊甚至楓灣的一些地方將山上所産的油茶籽挑運到這裏,由鄧兆源兄弟揮汗如雨地操控着清末宣統年間的原木油榨榨出茶籽油,據講,大約100斤油茶籽在這裏可榨出30斤茶籽油,比其他地方出油略多,所以其名氣、生意都很不錯。行醫在曹角灣鄧氏也算是傳統技藝,前述鄧尚義除文武皆有所成外,還因“治方書、續筋换骨”而名傳四方,據説鄧氏每代都有草藥師,主要是利用本地山上的草藥多治跌打損傷和傷風感冒等,直到今天仍有傳承。

  至於服飾方面,由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風氣傳統的長期影響,據説直到解放後,仍有不少鄧氏族人長衫馬褂不肯下田地勞作。不過没有功名在身的鄧氏男子的穿戴服飾與曲江其他地方也基本一樣,普遍着“唐裝衫”,即對開企領布扣衫,下穿“大旗褲”,即寬脚褲;婦女則有所不同。曲江古有“三水”之分,湞江以東的大塘、楓灣、周田、黄坑(後兩地現由仁化縣轄)等鄉鎮,稱爲“東水”;今韶關市區以下包括龍歸(現由武江區轄)、江灣等地稱爲“南水”;武江兩岸包括桂頭(現屬乳源縣)等稱爲“西水”。“三水”中客家婦女的服飾是各有不同的。曹角灣地域上屬“東水”,其服飾穿戴的特點是頭束黑色縐紗帶,身穿黑色大衿衫,領口有條高約一公分的花邊,領口兩端飾五彩絲綫短穗,腰束粉紅色縐紗帶,晴天這裏的婦女喜戴凉帽,帽用麥秆編織而成,無頂,中留一圓孔,帽沿圍上一周約15公分寬的白色布簾,戴時用一根筷子或小木棍横扣於髮間,走路時風動簾飄,别具一格。

  五、神靈信仰與祭祖習俗

  曹角灣舊有“三庵一廟”。廟即水口廟,實際爲客家村落典型的因應風水需要鎮壓水口的風水建築。水口廟在80年代重建,位於臨河峭壁上,廟右側有一條古道可通往楓灣。水口廟面積約9平方米左右,其廟内陳設比較簡陋,有神臺,神臺有聯“廟宇立江濱靈扶社稷神宫登水口威震干坤”,在神案上擺放一神牌,神牌上書:本坊福主盤祖大仙三聖公侯杏公八郎神農大帝金花合廟諸神位。這實際是一個偷懶的作法,一股腦將諸位神靈拉在一起供奉,方便又誰也不得罪。從神牌上列諸神,曹角灣鄧氏大約信奉這幾位神靈:本坊福主、盤祖大仙、三聖公侯、杏公八郎、神農大帝、金花小姐。本坊福主即掌管這一方的土地或社公,盤祖大仙和神農大帝也是韶關客家民間常奉的神靈,但三聖公侯、杏公八郎、金花小姐就不知道是哪一路神仙。我們在曹角灣考察時,大約正值太平世界,廟内諸神香火不太旺,但廟内墻壁上貼有不少拜神符,或求神靈護佑子孫、或求財求福,顯現出水口廟所奉諸神對這一方子民的護庇的痕迹,其中一拜神符是這樣的:“公元二○○七年恩信鄧□□合家□□現將鄧□□賣給本坊福主合廟靈神護養長大成人,有功之日不敢忘恩酬謝二○○七年四月十八日吉時”。

  現只存殘垣斷壁的太平庵是“三庵”中的一庵,始建於明代(鄧氏遷曹角灣前即有),原有主持僧,可以想見此庵應有一定規制,其所奉何路菩薩神靈現在鄧氏族人誰也説不清,惟其所遺一方清干隆時期的《復興碑記》告訴我們這裏還曾發生一樁鄧氏與楊、張二姓争訟誰是施主的公案,最後由曲江縣知縣樑欽(干隆21年一23年任)立此碑結案。爲窺此次争訟的來龍去脈,此將《復興碑記》全文鈔録:韶州府曲江縣正堂樑爲審明示禁以垂永久竊照縣屬小坑上洞太平庵口所建口前明,十方檀越捐金鳩施田租壹拾捌石貳鬥,歷傳無异。干隆二十一年間,有楊宗琮、張辛龍、鄧庚保等嫌互控,批準訊審。當即飭集二比訊明,判讞存案。口有所追出頂手及搬搶谷石口文,分别給還各主收領,其餘口口爲刊刻該庵碑石之用,合就給發印稿飭匠照斷鎸碑於太平庵内。凡庵口名瑶埂里長講排庵門前左右前後等處共載租谷十八石二鬥,其糧米口口昇已經飭令册房另立價口口口口聽僧自納,嗣後不許各姓冒稱施主需索頂手批頭並索備齋飯,無端攻逐。如有前弊,察出嚴提法究。俾佛燈長明,庵租永存,功垂不朽,是所望也。須碑。干隆貳拾壹年拾貳月拾陸日  奉督鎸石  張連給立主持僧。

  曹角灣鄧氏曾於1982年聯合韶關長樂頭村、馬壩許家山鄧屋村共同重修始祖德貴公墓、又於1990年重修曹角灣開基祖萬通公墓,兩墓重修竣工時均有大型祭祖活動,據《精華譜》鄧如高記載,當時“老少次第參觀拜祭,燭影紅光,香菸繚繞,砲聲冲雲霄,砲紙紅滿墓地,人山人海,山鳴谷應”。近年來曹角灣没有舉行大的祭祖活動,只不過每逢春節、清明,全族各房支聚在老祠堂,采取抓鬮的辦法確定這次該誰代表族人去祭掃始祖德貴墓、誰又代表族人去祭掃開基祖萬通墓,其餘各房支先祖墓祭掃事宜則由各自决定。祠祭活動以春節隆重。每年大年初一,各家盛裝在自己家的神龕前供祭祖先後,再聚集到老祠堂,依房支順序祭拜,拜時點香,跪着默誦禱詞,然後站起來拿起小木棒敲神臺上放着的小鐵鐘三下後走開,再由下一位重復儀式。鄧氏在老祠堂還有一種“上水盅”的祭祖習俗:水盅圓形瓷質,裝滿潔净的水,放在祠堂神臺祖宗牌位旁,據説是期望祖宗神靈保佑族人財旺丁盛。水盅裏的水差不多干時,要舉行上水儀式,由有功名或做過官的、科舉制廢除後又該由長壽德重子孫旺的老者在夜晚選擇吉時吉向端起水盅,在族中男女老少的簇擁下,在鼓樂、地銃、砲竹聲中走出祠堂大門朝着村前小河往大吉大利的方向走去裝水。取水的隊伍十分壯觀,老者扶手杖,兒童提燈籠,大人打火把,一路吹吹打打,熱鬧非凡。到了地頭後,老者將水盅洗拭乾净之後滿滿地盛上清澈的河水,再吹吹打打返回祠堂,將水盅放回牌位旁,上水儀式到此也就結束了,等到水盅快干重新上水時,再重復這套儀式。此外,鄧氏在祠堂還有新添丁口(解放後生有女孩也可以舉行)“安名告祖”、“盈月告祖”儀式,都要備上拜神(祖)符,儀式結束後將符貼在考堂左右墻壁上,如一符是這樣的:“盈月安名鄧思鋭思氣耀祖德鋭勢報宗功”。

  六、節日娱樂與祈神活動

  與曲江其他許多地區一樣,春節期間(大年初一至元宵節)是曹角灣最爲熱鬧隆重的日子。這期間,請戲班、舞春牛紙馬、對獅頭好不熱鬧。所請戲班多爲外江戲班,也有本地大茶戲,一般在老祠堂前坪搭臺唱戲。但最受歡迎的是唱春牛紙馬和對獅頭。

  唱春牛紙馬也稱舞春牛、舞紙馬,是流行於粤北地區的一種傳統民俗活動。“舞春牛”一般在春節間舉行,“舞紙馬”多在元宵節。

  每年開春,小坑周邊四鄉的人們就用竹篾、木、棕繩、黑布、紙等材料扎成牛的形狀,並繪上圖形,命爲“春牛”。正月初一,春牛隊舞着春牛挨村游訪拜年,並用客家方言唱着“十二月花歌”,叙述十二個月的農事生産知識,教道人們如何耕種,並爲人們送上美好祝願。“春牛”表演時由一人裝扮成牧牛郎(妹),二人裝扮成憨牛,分别舞牛頭和牛身,一人牛後犁田,一人唱春牛歌,一人拉二胡,一人吹笛,四人打鑼鼓,另有四人替補。春牛到了農家,首先低下牛頭對東道主拜兩拜,以示尊敬,再進入廳堂(或在門口)表演。在激昂鏗鏘的鑼鼓聲中,春牛轉一圈拜廳堂中神臺和先人,再在歌手唱的“春牛歌”引道下轉一圈拜東道主,歌手再唱一遍,春牛再轉一圈拜東道主的子女,一般轉三圈,出來時要倒着退出門。不同的人家,“春牛歌”歌詞有所不同,歌手是進啥門説啥話,歌詞多以尊敬、祝賀和感謝爲主。春牛所到之處,人們載歌載舞鞭砲聲聲,硝烟彌漫,場面歡騰熱鬧。

  紙馬的製作,是用竹篾、鐵綫先扎成骨架,然後糊上彩紙繪形。表演時,由7至9位習彈唱、善歌舞的人組成表演隊伍。其中以四人身穿彩衣裝扮,二人騎紙馬,一人坐紙轎,一人推車,或扮作一旦一醜,配合弦管鑼鼓出遊。每到一地,選擇一處較爲寬闊的禾坪等圈地作臺載歌載舞。其表現的内容既有歷史故事、神話傳説、戲劇折子,也有民間民俗生活中的軼聞、趣事。表演隊基本動作有按馬徐行、遛馬圓場、揚鞭賽馬、伸腿跳澗以及原地旋轉等套路,以民間小調爲唱腔,伴以如《一條龍》、《一枝花》、《踩蹺曲》、《花邊鑼鼓》等曲子。曲江“舞紙馬”,則分爲唱燈子和舞推車(車代表馬),由一對花燈一具彩車形成,表演者有生、旦、丑角。每年年初一至十五元宵節是紙馬上村表演時間,正月十六解散隊伍。

  後來,民間表演將“春牛”“紙馬”舞合二爲一,統稱其爲舞“春牛紙馬”。表演或游演時,牛前馬後,生、旦、醜各有精彩,動作詼諧有趣,所用客家方言通俗易懂,融歌舞、詞白於一爐,載歌載舞,插科打諢,場面特别喜慶熱鬧,特别是丑角的即興表演,更是受群衆歡迎。粤北採茶戲即是由“春牛紙馬”舞發展演變而來。

  “舞獅頭”即舞獅,是粤北節日慶典中民間傳統的舞蹈形式。有瑞獅和醒獅兩大類,分别代表温文、威武兩種藝術風格。一般由2人合作操舞獅頭獅尾,1-2人扮演“佛面”,以扇子或彩球逗引獅子。表演多以攀高“採青”爲高潮。

  無論唱春牛紙馬還是舞獅頭(曹角灣稱之謂對獅頭或對花紅,即與舞獅頭的對口説),進了曹角灣都得和鄧氏派出的代表對歌或對對子(聯),春牛隊或舞獅隊對歌或對對聯對贏了才能進村和進祠堂,所以春牛隊或舞獅隊要進曹角灣必定要在事先做好充分的準備後才去勇闖曹角灣。現年近80歲的鄧如輝就是對歌和對對聯的好手,是個唱春牛紙馬和舞獅頭的頭疼的人物,後來他本人也加入了一個春牛隊。

  曹角灣另一隆重的節日(如果稱爲節日的話)是六月六洗菩薩節,也叫“扛阿公”,大約要一天的時間。儀式大約從上午8時開始,由族中男性長者帶領一對男性青壯年,帶上“花紅”(砲竹、綫香、紙錢等)以及鷄、酒、茶、飯,擺在水口廟神像前神臺上,然後全體人員跪下求拜“請神”,由長者説明請神原因和祈求的事宜等之類的話,然後放一陣砲竹,族人們各司其職,擎旗的擎旗、打傘的打傘,打鼓的打鼓,扛神的扛神,又放一陣砲仗,扛阿公的隊伍正式出發。據曹角灣老人回憶,水口廟以前供奉有本坊、五穀、小姐等七八個神像,扛阿公時統統扛出。隊伍由五人組成的鑼鼓隊開道,一人擎一面長方形的黄色刺綉旗,四人各擎一面三角三色旗,七八人各擎一把羅傘負責爲神像遮陽擋日以顯莊嚴,其餘二人爲一組負責扛抬神像,其他閒雜人員若干,整支隊伍五十人左右。神像抬出來後,先到廟前小河將神像洗乾净,然後隆重出發,在村裏巡遊的過程中,有一些跑與追的比較講究的動作。在繞村巡遊完後,整支隊伍依序向小坑墟進發,到了小坑後,與聚集到小坑的其他村的“阿公”互相“拆(趕)阿公”,一旦一村的“阿公”被圍在中心,那麽這個村就算輸了。這個過程,需要領頭的長者善於調度和指揮,也需要整支隊伍配合默契。“拆阿公”結束後各回各村。曹角灣扛阿公隊伍回村後,將神像再在水口廟前小河洗一遍,抬回廟裏披掛紅布安置好,然後全體人員跪拜,由長者説些感謝諸神除灾招福的話,再放一串砲竹,“扛阿公”活動至此結束。

  七、牌匾考證與人物傳説

  在封建社會,那些維護封建倫理道德、政治規範、政績顯著者,多被賞以匾額,稱“扁表”。 《後漢書·志第二十八·百官五》裏説:“鄉置有秩、三老、游檄……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順孫貞女義婦,讓財救患,及學士爲民法式者,皆扁表其門,以興善行”[2]。獲得官府或百姓的扁表是一種很高的榮譽。

  曹角灣村現存有近20塊清中期以來各個時期的各類木質牌匾,這些牌匾多數爲“褒奬匾”、也有官儀堂牌和神明牌(匾),或記載着村落歷史的榮耀,或承載着村落民俗文化的堂奥。爲較全面地考察和理解曹角灣村的歷史與文化,下面選擇部分牌匾作一些必要的考辨。

  1. 主文:“荷天馳贈”,上款:“欽命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雲貴總督岑欽命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貴州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李爲”,下款“光緒十二年季冬月鄧贊襄立”。此匾行書,由當時的雲貴地區軍政首腦聯名爲鄧贊襄贈立,匾主文即意謂感謝贈助。據《清代職官年表》[3],光緒12年時任雲貴總督是岑毓英、與匾署姓氏相符,匾上所署巡撫“林”應即爲林肇元,但此人已在光緒九年免職,由四川布政使張凱嵩接任,匾上所署布政使“李”應即李用清,於光緒12年當年調任陝西布政使;鄧贊襄名陳堯、字弼臣、號贊襄,爲曹角灣鄧氏十六世,有九品(登仕郎)名銜,又因這次捐助獲朝廷誥封。此匾現懸掛於祠堂正門。至於鄧贊襄在什麽情况下以什麽形式和什麽途徑爲當時的貴州省作出了貢獻,目前材料所限,不得而知。

  2. 主文:“文魁”,上款:“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兩廣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瑞麟監臨兵部侍郎廣東巡撫部院額哲爾克巴圖魯世襲騎都尉蔣金澧代辦監臨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廣東全省學政加一級紀録七次杜聯爲”,下款:“同治六年丁卯科鄉試中式第二百零六名舉人鄧掄英立”。匾中兩廣總督瑞麟於同治4年(公元1865年)由廣東將軍署任兩廣總督,同治9年又兼任廣東巡撫;匾中廣東巡撫蔣金澧應爲“蔣益澧”,匾署廣東學政杜聯於同治5年以詹事府少詹臨時接替因病去職的廣東學政劉熙載,但杜聯於當年十月初二日即昇遷内閣學士,再由胡瑞瀾接任,故同治6年廣東學政應爲胡瑞瀾;同治6年丁卯科鄉試的主考官則爲銘安、馬恩溥。此匾是爲鄧掄英中舉而立。匾主文“文魁”,是指當地書讀得好,文章寫得好的人。

  清光緒元年《曲江縣誌》卷二·表三·選舉載:鄧掄英“同治六年舉人,保舉州同銜”。“州同銜”即“直隸州同知銜”即州副職,從六品。由於鄧掄英文才學識出衆,曾與歐棠華一起總校同治十二年《韶州府志》、與歐樾華等分纂光緒元年版《曲江縣誌》。鄧掄英祖孫三代皆有功名和文名,其祖天柏,國學生出身,以公直見稱於鄉黨,曾倡建韶州相江書院,倡修韶州府文廟(即府學宫);其父尚義,字方溪,幼承父訓,鋭志攻書,於道光5年拔貢(每三年各省學政就本省生員擇優保送中央參加朝政合格的稱爲拔貢),授職教諭(正八品),後又加知州銜(從五品或正六品)。光緒元年《曲江縣誌》傳載,鄧尚義性剛勁不循俗,功書善畫,精樂律、厘宫訂商,治方書、續筋换骨,以及百家技藝各擅其長。無事時常彈鋏引杯,作投筆想。時鄧尚義與(廣東)提督昆壽(咸豐二年、公元1852年由南韶連總兵任昇遷,任至同治四年)爲莫逆之交,曾對昆壽“指陳緑營利病,悉中機宜”,咸豐甲寅、乙卯、已未(四年、五年、九年,即公元1854、1855、1859年),太平軍、捻軍圍攻韶州、樂昌,鄧尚義“後先執干戈以衛郡邑,不圖仕進而志切同仇”,昆壽爲之題匾“豪杰之士”。

  3. 主文:“熙朝拔萃”,上款:“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廣東等處兼理糧餉阮源爲”,下款:“嘉慶丁醜歲仲冬月恩拔候選登仕郎鄧天榮立”。匾中總督應爲“阮元”,嘉慶丁醜年即公元18仃年,阮元由湖廣總督改任兩廣總督,在任期間曾主持修纂《廣東通誌》,俗稱“阮通誌”;“恩拔”即“恩貢”,明清科舉制中逢國家慶典進貢(生)的生員稱爲“恩貢”;“登仕郎”,清代襲用宋元明以來的階官(一稱散官)制度以定品位,“登仕郎”屬文階,爲正九品。匾中主文“熙”字,解爲和樂聲(見《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廣哉熙熙乎”)[4],“熙朝拔萃”意謂沐國家喜慶恩拔出類,與匾下款“恩拔”意合。

  4. 主文:“奉旨誥封三代正二品授振威將軍記名簡放總鎮都督府著勇巴圖魯”,上款:“光緒十六年仲春月立(印章)”,下款:“臣鄧高魁恭承”。據《精華譜》,此爲鄧榮成(壽坤)的誥封匾,鄧高魁爲鄧榮成子。但按照此匾的下款,鄧高魁似應爲直接承封人,也就是説,是授鄧高魁爲振威將軍等官職名號。因此,是否鄧高魁就是鄧榮成,存疑。退一步來説,如鄧高魁實是鄧榮成之子,子代父承旨的情况只有在其父已死的特定條件下才會發生,如此也就不存在《精華譜》中所載二品大員鄧榮成榮歸故里的事情了。由於没有確切的史志及族譜材料參证,本文暫且按照鄧姓《精華譜》和鄧姓族人口耳流傳的説法。

  按清代階官制度,武階中的“振威將軍”應爲從一品,但清代總兵(又稱“總鎮”)官階正二品,故鄧榮成雖官階“振威將軍”,但其實授職爲總兵,其品級從“總兵”。“巴圖魯”乃滿語baturu的譯音。《五體清文鑒》[5]譯爲“勇”,《清文匯書》[6]譯爲勇强之勇,勇冠三軍之勇,勇爲之勇。但作爲賜號之巴圖魯,乃爲勇將,能幹之意,也可轉譯爲“英雄”。清朝時曾把“巴圖魯”作爲一種賞賜手段,大量賜封將士。清代作爲對作戰官員的稱號,稱爲勇員,有兩種:一種只稱巴圖魯;另一種在巴圖魯上尚加有字樣,分爲清字勇號如達桑巴圖魯、漢字勇號如勁勇巴圖魯兩種。清初,賜巴圖魯名號並不多,而且賜號者多同時賜謚,但到同治朝以後,賜巴圖魯名號已經比較冒濫。

  鄧榮成的生平事迹史志缺乏記載,據《精華譜》,鄧榮成是由於在光緒年間“建立臺灣省有功”而獲得封賜。查中國歷史,在清末中法戰争前臺灣是作爲一個道隸屬於福建省。經過中法戰争,臺灣在東南沿海地區的戰略地位進一步突出,閩浙總督左宗棠認爲:“今日之時勢,以海防爲要圖,而閩省之籌防,以臺灣爲重地”盯’。軍機大臣們在討論復議左宗棠奏摺時,一致同意臺灣建省:“若以福建巡撫改爲臺灣巡撫,以專責成,似應相宜,恭候欽定”[8]。光緒11年(公元1885年)10月12日清政府傳旨,將福建巡撫改爲臺灣巡撫,福建巡撫事宜由閩浙總督兼管,並命劉銘傳爲首任臺灣巡撫,駐紮臺灣。劉銘傳是中法戰争中爲保衛臺灣作出巨大貢獻的愛國將領,戰争結束後,他留駐臺灣。光緒13年(公元1887年)11月,劉銘傳與閩浙總督左宗棠聯名向清廷提出新的臺灣行政區劃分方案:在臺中彰化地區,建立省城:增設臺東直隸州;將基隆、澎湖、埔里社各海防重地,設置爲廳,以重事權。官吏設置與大陸同。原設各級地方機構,多則裁,少則增,未設者設。方案獲得批準實施後,臺灣省政區由二府三廳八縣擴大爲三府(臺中、臺南、臺北)、一州(臺東直隸州)、五廳(埔里社、澎湖、基隆、卑南、花蓮)、十一縣(臺灣、雲林、苗栗、彰化、安平、嘉義、鳳山、恒春、淡水、新竹、宜蘭)。這樣,臺灣全島聯成一氣。

  由此,鄧榮成可能先是隨劉銘傳參加了中法戰争中的臺灣保衛戰,後又隨劉銘傳駐防臺灣省。史載,光緒九年十一月至十一年二月(公元1883年至1885年),由於法國侵略越南並進而侵略中國而引起的一次戰争,稱爲“中法戰争”。在戰争的第二階段,法國將戰火擴大到中國東南沿海,光緒10年(公元1884年)8月5日,法艦轟擊臺灣基隆,强行登陸,中國軍隊在督辦臺灣事務大臣劉銘傳統率下頑强扺抗,使法軍不得不退回海上待機再舉。10月初,法艦分頭進犯臺灣基隆和淡水,劉銘傳鑒於兵力不足,遂放棄基隆,堅守淡水。法軍在基隆登陸後,再犯淡水,一度扺灘上陸,但很快被擊退。法軍佔領基隆一隅後,也無法深入,轉而從10月23日起對臺灣實行海上封鎖。光緒11年(公元1885年)初,法軍接連從基隆向臺北進攻;3月底,法軍佔領澎湖島及漁翁島。經鎮海之戰,法艦遭到扼守招寶山砲臺的中國軍隊奮勇還擊,法軍統帥孤拔的座艦也被擊中,孤拔身受重傷,6月11日死於澎湖島。5月13日,清政府任命李鴻章爲談判代表,與法國政府代表在天津開始談判中法正式條約。6月9日,在天津簽訂《中法會訂越南條約》,即《越南條款》或《中法新約》,又稱《李巴條約》,共十款,主要内容之一有法軍退出臺灣、澎湖。10月12日清政府即下旨將臺灣由道的建制昇格爲行省,故而實際上是中法戰争促成了臺灣省的建立。

  鄧氏族人傳説鄧榮成曾衣錦還鄉過一次。講,鄧榮成回來時簇擁着大隊人馬,有牽馬迎旗的,有抬轎抬砲的,有護衛的,有擔東西的,全都身穿“勇”或“令”或“兵”字戎衣。走在最前面的二人鳴鑼開道,隨後二人打二枝三角旗,五十名勇士隨後,再就是十匹戰馬,鄧榮成騎馬披甲走在護衛他的武官中間,隨後四人抬着披紅布的大砲和一支長火藥槍、一把重180斤的大刀。陪同的韶州府官員皆坐轎,最後是殺氣騰騰的身背大刀的100名勇士。這支隊伍讓夾道歡迎的族人目不暇接,喧鬧非凡。

  5. “廣州府(楷體横書)花縣儒學(楷體直書)”(一對)、“奉旨特簡(楷體直書)”(一對)。據《精華譜》,此爲鄧炳彪的官儀堂牌。光緒元年《曲江縣誌》卷二·表三·選舉載:鄧炳彪,同治七年入廪貢,授花縣訓道(從八品或正九品)。

  科舉時代,挑選府、州、縣生員(秀才)中成績或資格優异者,昇入京師的國子監讀書,稱爲貢生,意謂以人才貢獻給皇帝。生員當了貢生,就有了做官的資格。清代貢生分拔貢(每3年考選1次)、歲貢(每年選1次,按在學時間依次選補)、恩貢(無定期)、優貢(無定期)、副貢(每3年舉選1次,由鄉試取得副榜的生員中選送),以上“五貢”爲科舉正途出身,清代還有一種通過納捐取得貢生功名的叫做“廪貢”,鄧炳彪即是“廪貢”出身。清代貢生大多出任地方學校的正副教官,正副教官各有2人,正者府學稱教授,州學稱學正,縣學稱教諭;副者統稱訓道。他們的職責是“掌訓迪學校生徒,課藝業勤惰,評品行優劣”。

  堂牌主人鄧炳彪本名懷本、字嘯岩、號炳彪,自小有神童之稱。傳説他四歲開蒙,六歲能寫詩文,十歲考取生員(秀才)。十一歲時離開曹角灣騎馬去韶州府學上學,一路上十分好奇,問這問那,到了韶州府城在上後街鄧家館住下後,有族人故意爲難他,問他,經過小坑扁山石橋的時候你看過橋邊的一塊石碑,你還記得石碑上所有捐錢人的名字嗎?經過韶州府城南門街,你還記得街左右兩邊前十間店鋪名嗎?鄧炳彪稍一思索,便提筆將扁山石橋石碑上的捐款芳名和南門街店鋪名寫了出來,當時許多人不信,連夜派人去扁山石橋對照,結果一個不拉、一字不錯。又傳説,鄧炳彪十二歲時在韶州府上後街鄧家館住,一次到書鋪買書,店主拿盡新進的書籍,鄧炳彪都説已經看過了,店主不信,隨手拿起一本書翻到一頁,起個頭,結果鄧炳彪跟着就全頁背了出來,“神童之名”於是在韶州府城也不脛而走。 

  八、結語

  曹角灣村躉韶關地區有相對年代可考、至今保存較完整的客家古村落。其環境層巒叠幛、山林茂密、風景宜人,頗爲引人入勝;其建築類别較全、裝飾較精、保存較好,頗具地方特色;其文化積澱深厚、傳承有據、實证較多,頗有研究價值。

  鳴謝:小坑鎮委、鎮政府,特别鳴謝鎮委郭長青書記、樑瑞滿黨委委員以及曹角灣受訪人鄧如輝、鄧兆株、鄧兆源、鄧占鋼等。

  

  (原載《曲江縣誌》,北京:中華書局,1999年)

  

  注釋:

  [1]清.張希京、邱培瑸、歐樾華等修纂:曲江縣誌[Z],光緒元年刻本。

  [2]後漢書[Z],志第二十八.百官五[Z],北京,中華書局,2001。

  [3]錢實甫編:清代職官年表[z],北京,中華書局,1980。

  [4]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M],襄公二十九年[z],北京,中華書局,1990。

  [5]五體清文鑒[M],北京,民族出版社,1957。

  [6]清.午格撰:清文匯書[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

  [7]楊書霖編:左文襄公全集[M],卷五四,奏議[M],臺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79。

  [8]朱朋壽:《光緒朝東華録》[M],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排印本。 
最佳瀏覽模式:1024x768或800x600分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