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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26.勇敢面對*

  雨點敲打着窗户,低雲横冲直撞,風發出凌厲的尖叫,風鈴不停地鳴響,台風刮了兩天,灰蒙蒙的天,出不去,只好拿起書勉力的閲讀,已老眼昏花。《明報月刊》是愛讀的刊物,每期有林青霞秀麗的文字,寫得總是這樣的不慌不忙……讀啊讀啊,一篇黄曉丹的文章吸引了我的注意——《隨時間而來的真理》,這是一篇討論死亡的長文,引起了我諸多共鳴。

  我正在爲自己尋覓身後的墓地,我不是唯心主義者,辛苦了一生,做完了一件又一件事,爬過了一座又一座山,實在也很累了,肌體也衰老了,是該爲自己找一個安息之地了,可以舒適地躺在大自然懷抱裏休息了……。黄曉丹的文章説:“這不是死亡,只是换了一種生命的形成,你將與山川一樣永恒”。他説得多麽好呀。死亡是個沉重的話題,似乎是件不吉祥的事情,但它是不可逥避的事,有生必有死,古代帝王也説:“先民誰不死,知命復何憂”?關鍵是怎麽直面死亡,做到堂堂正正做人,坦坦盪蕩赴死,才是完美的人生。當人往生之後,肉體被火化,而靈魂從烟囱中飛往天際,當骨灰埋入土中,但生命還是生生不息的,當追悼會舉行完畢,人們會去吃“豆腐飯”,依然會相互寒暄談笑,人們會走出悲哀,會繼續唱歌喝酒……,會繼續活下去。在你安息之地,草蟲依然,遊人川流,這就是生命!也就是生死。

  我的好友趙麗宏先生是著名詩人,詩作被譯成十幾種國家文字,我感到他作品最大特點是直麵人生中最敏感話題——生死。他不是表達風花月雲,而是表達疼痛,表達哀傷,表達人類命運中重大問題的思考……。活着面對死亡,死亡激勵活着。他二本新著《疼痛》與《變形》,都是這樣的思考,他的長詩《在天堂的門口》等,都不逥避人生中最不敢正視的話題,讀這樣作品有着一種深沉感,可以激起内心中感情的激盪。

  黄曉丹的作品引用了歷史上許多人物的生死觀。帝王權貴大都醉生夢死,以及時行樂來麻醉自己;有人則用宗教麻痹自己,不斷自我救贖以求永生;有人用喫喝玩樂來逃避,或築起一個富麗堂皇的保壘來躲避……。結果終究逃脱不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逃脱不了“空悲昔人有”,不知自己的屋成了他家廳堂、“落得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追求的“好”,也都成了“了”。當我們面對死亡,面對最後辰光時,可以“抖掉我身上的枝條和花朵,我可以枯萎而進入真理”,悟出人生的真理。所以作者取題《隨時間而來的真理》,而我這個年齡正好是可以讀懂這個道理而會産生共鳴的。但是《明報月刊》並没有將這篇大作當作期刊的重點文章,而放在許多冗雜的文章之後,顯然顯示他們對此文的不解。

  我們應勇敢面對死亡,建立起正確的生死觀。視死如視生,視生如視死。論死亡,這不是不吉利,不是應該諱言,不是應該逃避的。相反我們應建立正確的“往生觀”、“安息觀”。生得堂堂正正,快快樂樂,走得安安逸逸,體體面面。活着是爲别人活得更好,死了還是爲活着的人活得更好。給亡者尊嚴,就是給活人尊嚴。要建立臨終關懷制度,殯葬文明制度,墓園優美制度,不能在這些方面去掠奪人的最後一分錢。這要作爲文明國家制度建設來對待。

  我不贊成厚葬,除了傳統土葬,還應提倡海葬、樹葬……。我最不喜歡石頭森林般的新里弄式墓葬,人們死後依然擠在水泥森林裏。我喜愛在山坡上蓋上一塊石板,上面刻“一個過客×××”,我祖父墓也只有“章太炎之墓”五個大字,不需要更多介紹,也不需要後人時時來祭掃,國家可以建立“公祭日”。

  一個人想好怎麽生,想好怎麽死,是必需要的,這方面我們是做得很不够的,我們很多人不敢面對死亡,對身後事一無交待,即使病的很重,總幻想可以繼續活着,而不敢去想死亡,這是很懦弱的。我們古人比我們更敢直面死亡,他們是重視“喪葬”的,在《喪禮》中就建立了一整套“喪禮制”,成爲人的行爲的規範,搆成了中國人的文化與文明的傳統。後來我們把它革命革掉了,於是也吃到了“父不父,子不子”的苦楚,“中國大媽”於是成爲全球“醜陋中國人”代名詞。一個國家要崛起,一個民族要復興,首先要文化文明復興。還是要講一點“禮、義、廉、耻”,講一點“忠、孝”,這不會形成“資本主義”的復辟,不必擔心會成爲“封建主義”衛道士的。我們要勇敢承擔起建立的新時代“生死觀”的開路先鋒!只有想明白這個道理,才能活得明白、踏實、長久!

  風漸漸平息了下來,雨漸漸停息了下來,一切又會回歸常態,如同生命,有生有死,生生不息,面對風雨而思考的生死觀,也許不應該成爲沉重話題,也不應成爲多餘的話題!

  寫於2021年7月26日

  * 發表於2021年8月14日上海《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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