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方針是實現兩岸統一的最佳方式，對兩岸同胞和中華民族最有利。我們堅持以最大誠意、盡最大努力争取和平統一的前景，但絶不承諾放棄使用武力。”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爲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鬥——在中國共産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新華網,http://www.news.cn/politics/cpc20/2022-10/25/c_1129079429.htm。這一表述清晰地表明，在實現兩岸統一的問題上，對大陸而言，“和統”依然被視爲最佳方式，依然是優先選項，而“武統”則是不可能輕言放棄的選項。

　　一、“和統”與“武統”選項的歷史演進

　　新中國成立後，中國人民解放軍本可以一鼓作氣，發動解放台灣的戰役，但因朝鮮戰争爆發，這一歷史進程被迫中斷。其後20餘年，“解放台灣”的口號一直響徹中華大地，“實現祖國統一”也一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重大而光榮的使命。

　　自20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大陸方面已經開始探討“和平統一”的可能性。但是，基於當時的國共兩黨嚴重對立以及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此後20餘年“和統”可能性總體而言一直微弱。或許可以説，在這一時期内，“武統”似乎被視爲中國實現兩岸統一的唯一選項。

　　1979年1月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在《人民日報》公開發表《告台灣同胞書》，向台灣島内乃至全世界發出了清晰的信號，中國大陸願意以和平方式實現兩岸統一。此後，“和統”日漸成爲中國實現兩岸統一的重要選項。1981年國慶，葉劍英委員長又進一步闡明瞭關於台灣回歸祖國、實現和平統一的九條方針政策。其後，鄧小平又在1983年6月發表了著名的“中國大陸和台灣和平統一的設想”。1995年1月，江澤民發表《爲促進祖國統一大業的完成而繼續奮鬥》的重要講話，提出了現階段發展兩岸關係、推進祖國和平統一進程的八項看法和主張。應該説，爲實現“和統”，大陸方面一再向台灣方面顯示誠意並在不懈地努力。

　　自李登輝始，經陳水扁，“台獨”日漸成爲挑戰兩岸統一的突出問題。1991年，台灣當局在制定《國家統一綱領》時也曾指出，“兩岸應摒除敵對狀態，並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以和平方式解决一切争端”。但是，1992年後，台灣“一個中國”的立場開始發生變化。1993年11月，時任台灣“經濟部長”的江丙坤在亞太經合會記者會中公然抛出“階段性兩個中國”的政策。1998年7月，李登輝在台灣“國統會”第13次委員會議上，仍繼續强調“兩個中國”政策，認爲“未來的中國只有一個，但現在的中國是‘一個分治的中國’”。陳水扁更是變本加厲地鼓吹“台獨”分裂主張，公然抛出“四要一没有”陳水扁在2007年3月4日出席“台獨”團體的活動時，抛出了“四要一没有”的“台獨”言論，即台灣要“獨立”、要“正名”、要“新憲”和要發展，台灣没有左右路綫，只有統“獨”問題。，以挑釁祖國大陸。盡管兩岸關係的發展跌宕起伏，在兩岸統一問題上，中國政府總體上一直把“和統”作爲優先選項。

　　在馬英九主政台灣當局時期，兩岸關係呈現前所未有的良性互動局面。2015年11月7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在新加坡進行自1949年以來兩岸領導人的首次會面，雙方就推進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達成積極共識，向各方面、各界傳達出相當强烈的和平信息，主張“和統”者也備受鼓舞。

　　然而，蔡英文上台以來，“台獨”勢力愈加猖獗，尤其是其與美國等國際勢力勾結，一再衝擊中國大陸的底綫。從特朗普到拜登，以“台灣問題”對中國大陸進行挑釁、挑戰，也呈現變本加厲之勢。“武統”選項不僅再度成爲大陸學界熱議的話題，而且在中國大陸官方的相關表態或政治宣示之中一再被提及。

　　2021年11月24日，中國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發言人朱鳳蓮表示，統一台灣是所有中國人的共同願望，而和平統一符合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也符合台灣同胞的個體利益，目前兩岸統一的最大阻力是“台獨”分裂勢力，既包括在“台獨”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台獨”頑固分子，也包括支持“台獨”的境外反華勢力。如果“台獨”勢力突破紅綫，中國大陸將采取“斷然措施”。國台辦：“有耐心以最大誠意、盡最大努力争取和平統一前景”,中共中央台辦、國務院台辦,http://www.gwytb.gov.cn/xwdt/xwfb/wyly/202111/t20211124_12392628.htm。所謂“斷然措施”，“武統”應被視爲題中之意。

　　俄烏戰争爆發以來，“武統台灣”在兩岸迅即成爲熱議話題，相關聯想及類比之多，難免令人有些驚詫。“武統台灣”不可以與俄烏戰争類比，中國以什麽方式實現統一純屬中國内政，而俄烏戰争則是屬於國際衝突，二者之間的區别無异於政治常識。

　　盡管面臨着兩岸關係的嚴峻形勢，但中國政府和人民還是在竭力争取以和平方式實現國家的完全統一。與此同時，國際上也不乏中國“和統”的支持者。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聲稱，解决台海問題，盡量不要發展到用武力解决，要在“一個中國”和“九二共識”的基礎上和平解决。

　　二、“武統”選項何以凸顯？

　　近年來，“和統”與“武統”之争一度呈現愈演愈烈之勢。“武統”調門越來越高，甚至關於“武統”“時間表”的猜度也不一而足。“武統”選項之所以被不斷凸顯，一方面直接折射出兩岸關係緊綳的現實，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和統”正遭逢嚴峻的挑戰。台灣蔡英文當局的謀獨挑釁及其與美西方的互動態勢，迫使中國大陸不得不高度重視“武統”選項，有可能相應加快統一進程。

　　（一）蔡英文當局謀獨日漸猖獗

　　蔡英文當局在台灣地區執政以來，始終不承認“九二共識”和一個中國，推動“漸進式台獨”，以武謀獨、以疫謀獨、修憲謀獨……可謂花樣迭出，在“台獨”分裂的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

　　民進黨2016年5月再次上台以來，台灣防衛預算年年增長，從2017年的3217億增至2022年的4717億，增幅達46.6%。民進黨當局在導彈研發生産、船艦更新换代、對外武器采購、實戰演訓操練等方面也呈現出新的動態。民進黨當局爲達到以武謀“獨”的政治私利，將大量資源傾注到利令智昏的軍事挑釁中。岸平：“以武謀‘獨’幾時休？”，《兩岸關係》2021年第12期。烏克蘭衝突爆發以來，民進黨當局企圖將烏克蘭問題與台灣問題掛鈎，大肆炒作大陸可能利用烏克蘭局勢强化對台所謂“軍事施壓”，煽動“抗中保台”，並加强備戰訓練，提昇軍備與防務戰力。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民進黨當局竟企圖以疫謀“獨”，不僅在島内抹黑大陸抗疫，掀起“反中仇陸”的惡浪，還接連在國際社會衝撞一個中國原則的底綫，干擾兩岸同胞共同抗疫。李振廣：“民進黨以疫謀‘獨’慘遭挫敗”，《兩岸關係》2020年第3期。

　　自2020年蔡英文連任提出“憲改”計劃後，島内圍遶“修憲”展開系列活動，各種提案紛紛出爐。“台獨”分子推動的“删除國家統一”等“修憲”版本，意味着企圖單方面改變兩岸互動的性質，意味着由被動建立“兩岸法律防衛機制”向主動尋求“法理台獨”的實質轉變，對於近年來兩岸已經形成的大交流、大發展格局將會形成全方位的挑釁。陳咏江：“台灣‘修憲’最新動向概覽”,《統一論壇》2021年第2期。民進黨竭力炮製和鼓噪所謂“修憲公投”，根本目的是爲繼續操弄“修憲謀獨”鋪路造勢。

　　（二）美台互動不斷加碼

　　2021年4月9日，美國國務院正式發布新版“對台交往準則”，爲美台交往鬆綁，“鼓勵美國政府與台灣接觸”。2022年4月15日，美國跨黨派的6位國會議員對台灣進行竄訪並與台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及台防務負責人邱國正等人會面；8月2日，美國政壇的三號人物、國會衆議長佩洛西竄訪台灣。8月17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佈，正式啓動“美台21世紀經貿倡議”談判程序。

　　近年來美國對台軍售以及軍事活動也在持續或加强，大有形成“美台”軍事同盟之勢，不啻於支持台灣以武謀獨。特朗普政府累計對台軍售共183.3億美元，4年對台軍售11次。MastroOS.ThePrecariousStateofCross-StraitDeterrence［J］.2021.2.2021年9月2日，美國向台灣出售價值11億美元的防禦性武器，這項對台售武計劃包括60枚“魚叉”反艦導彈、100枚響尾蛇空對空導彈和對監視雷達系統的支持，這是拜登政府推動的第五次、也是最大規模的對台軍售。

　　2022年9月14日，美國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以17票贊成、五票反對，通過了《2022年台灣政策法案》。法案大幅提昇美台關係，特别是加大對台灣的軍事援助。法案也規定一旦中國大陸武力犯台，美國將對北京實施大規模的制裁。該法案是自1979年《與台灣關係法》以來，美國對台灣政策最全面的調整，影響甚廣，直接關係到台海局勢的走向。

　　蔡英文當局謀獨尤其是倚美謀獨，直接導致“和統”的困難與阻礙在不斷增大，可能迫使中國大陸的選擇天平日漸轉向“武統”。毋庸置疑，美台互動的態勢尤其是美國政府與台灣島内“台獨”勢力互動的趨向，將是影響中國大陸最終選擇“和統”還是“武統”的最爲關鍵因素之一。

　　三、爲何美國强烈反對中國大陸的“武統”選項？

　　伴隨中國“武統”問題的凸顯，來自美國的反對之聲也越來越强烈。更爲嚴重的是，美國高官竟然以俄烏戰争爆發以來俄羅斯的處境來“教訓”中國，實屬荒唐至極。

　　近年來，美國一些政客，一再向中國大陸喊話，試圖嚇阻中國實現兩岸統一的正當追求。2021年10月22日，美國白宫新聞秘書珍·普薩基在新聞發佈會上稱，美國與台灣的防務關係以“與台灣關係法”爲指導，目的是爲了協助台灣擁有現代化的自衛能力，其中包括支持台灣獲得防衛武器。另一方面，普薩基還强調，如果中國大陸方面以和平以外的手段决定台灣的未來走向，將被視爲對西太平洋和平安全的威脅。10月22日，拜登表示，如果中國大陸武力統一兩岸，美國將爲台灣提供防衛支持。12月3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出席路透社主辦的Next虚擬會議，布林肯竟將中國台灣地區稱爲“創新國家”；還聲稱，中國大陸武統將是“潜在的灾難性决定”，會帶來“可怕的後果”。2022年4月6日，美國副國務卿謝爾曼在美國衆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聽证會上説，從西方應對俄烏戰事的回應，北京“應該吸取正確教訓”，任何武力犯台都不會被接受。4月14日，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聲稱，美國將采取“一切措施”確保大陸永遠不會“武統”台灣。

　　近年來中美關係急轉直下，是美國强烈反對中國大陸實施“武統”的主要國際背景。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明確地以“戰略競争者”定位中國，美國戰略界對華負面認知不斷加劇。拜登上台以來，視中國爲“戰略競争對手”這一點没有也不可能發生變化。拜登在2021年２月４日發表的首次對外政策演講中就已經明確表示：“我們還將直接應對由我們最有力的競争對手中國帶來的挑戰，這些挑戰來自我們的繁榮、安全龢民主價值觀。”在２月19日參加的七國集團（G7）特别峰會上，拜登也毫不避諱地又一次指出“中國是美國最嚴峻的競争對手，美國政府已經做好了與中國進行極其激烈競争的準備”。10月27日，美國國防部公佈最新版國防安全戰略，稱中國是最大的安全挑戰。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定位不加以調整、改變，中美關係將持續在低谷徘徊甚至可能進一步惡化。在此背景下，美國高調重申對台灣的所謂安全保障承諾，强烈反對大陸的“武統”選項也就不足爲怪了。

　　大陸與台灣實力對比關係的深刻變化，是引發美國所謂“武統”擔憂又一重要原因。就綜合實力尤其是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而言，大陸與台灣相比早已佔據壓倒性優勢，這是刺激美西方激烈反對中國大陸實施“武統”的直接動因。顯而易見，美國越來越不懷疑中國大陸實施“武統”的能力，越來越爲此感到不安、焦慮。如何打消中國實施“武統”的意願及動摇中國實施“武統”的意志，儼然已成爲美國對華政策的重點内容之一，拼命反對中國的“武統”選項，不惜采用嚇阻策略——一方面强調“武統”的嚴重後果，另一方面强化爲台灣提供安全保障的承諾。

　　美國在强烈反對中國大陸的“武統”選項時，一再强調反對任何改變現狀或破壞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單方面舉動。這表明美國不僅反對“武統”，也反對“和統”。戰後以來，美國戰略界及政界對華不友好的一些人士總是在幻想兩岸關係長期甚至永遠維持“現狀”。只有維持“現狀”，美國纔可以繼續打“台灣牌”。對中國大陸施壓，打“台灣牌”儼然已成爲美國對華政策工具箱中最好用的工具之一，以至於一些美國政客漸入“走火入魔”的境界，一再在涉台問題上玩火，已全然不知“玩火者必自焚”？美國强調的這個“現狀”必須改變也終將改變，而如今美國的對華政策及美台互動取向正在推動中國大陸加快改變這個現狀的進程。

　　結語

　　美國反對“武統”，並非意味着他們支持“和統”；美國强調的所謂維持現狀，實質就是試圖長期維持中國兩岸不統一的現狀；美國反對“武統”，實質就是阻礙中國兩岸實現統一。“解决台灣問題是中國人自己的事，要由中國人來决定”，换言之，“和統”還是“武統”應該由中國人自己决定。

　　“武統”的代價必然是非常高昂的，但並非是中國大陸不能承受的代價；中國大陸極其不願因爲“武統”使兩岸都付出高昂代價，但當兩岸可能發生嚴重的分裂局面、“和統”已無可能時，“武統”即使是需要付出多麽高昂的代價，大陸也將在所不惜。

　　誠然如此，不到萬不得已，“和統”無疑仍然是中國大陸實現兩岸統一的優先選項。與此同時，“武統”也仍然是不可輕言放棄的選項，更不可能是在外部壓力下可以考慮放棄的選項。中國政府和人民實現國家統一的堅定意志是不容置疑的，争取“和統”的强烈意願和可以完成“武統”的强大能力同樣是不容置疑的。對此任何勢力都不應發生誤判或錯判，否則，必將付出相應的代價。


　　作者馬勇係北京師範大學一帶一路學院、政府管理學院教授；胡俏麗係北京師範大學灣區國際商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