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兪曉松:中國外貿將依舊增長但增速放緩



  中國商品在國際市場上還有很多空白的地方。

  印度家電價格比北京高一倍,但是中國貨難找。

  我們要懂得如何更好地使用全球資源來發展自己。

  關稅已經不是進口商品的最主要稅項。

  ——俞晓松


  外貿出口對中國經濟多年來持續高速發展,產生了重要的拉動作用。在世界經濟放緩、中國也十分重視培育內生性經濟能力的今天,如何保持中國對外貿易的活力,就成為一個值得關心的問題。為此,本刊記者專訪了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俞曉松會長。

  維持與國民經濟增長相近的幅度

  記者:中國外貿二十年來快速增長,為中國經濟持續、穩定地發展貢獻良多。由於中國外貿出口總額的基數日大,加上國際經濟形勢不佳,您估計未來一段時間會保持一個甚麼樣的增長速度?

  俞曉松:不會像前二十年那麼高速增長。前二十年的外貿增長大約是國民經濟的增長速度的一倍;就是國民經濟每年增長百分之八左右,而貿易每年增長大約百分之十五左右。前二十年國民經濟翻了兩番,就是四倍;而貿易總量增長了八倍,就是翻了三番。

  這種增長速度,恐怕在今後二十年不大可能了,但是會與國民經濟維持在差不多的增長幅度上。

  外貿出口受國際經濟影響的因素很多。比如日本,經濟低迷已經超過十年,美國現在情況也不好,還有海灣戰爭、SARS疫癥等不確定事件,這些都會對中國的出口產生一些不利影響。

  我的看法是,從中國現在經濟推動的狀況和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發展的現狀來看,我認為近兩、三年,中國的出口不會下降;至多,是增長的速度低一點。

  還有很多未開發的市場

  中國佔非洲國際貿易總量的比例很小

  記者:增幅下降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很難再擴大中國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份額?

  俞曉松:擴大份額還是有可能的。我到蒙古共和國去過,蒙古的商會會長告訴我,中國已經超過俄羅斯而成為蒙古的第一大貿易夥伴。但是在蒙古首都的街上的商店、我住的賓館的商店看,沒有一份中國商品的廣告。那麼中國商品到哪裡去了呢?當然,其中一部分是因為他們購買的是中國的機械設備,我們進口蒙古的奶製品、肉類以及一些礦產,這些一般看不到。但是我在街上看到的洗滌劑、化妝品、家用電器,基本上是韓國的,也有一些日本的。這類商品,中國在質量價格上都有競爭力,對中國廠家來說無疑是可以進入的市場。

  就是說,中國在國際市場上還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或者接近空白。因此,即使在國際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中國的對外貿易還有相當的發展餘地。

  這些年中國政府提出外貿出口要多元化,也有開拓新市場的涵義。現在中國對美日歐盟這些基本屬於發達國家的市場的貿易,佔中國對外貿易總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這種高度集中,應該說不一定好。那麼剩下的地區,應該說貿易市場還有很多份額。現在與美國這麼大的貿易量,還因為貿易逆差的問題「吵架」;但是就中國與非洲貿易佔整個非洲國際貿易的總量來講,祇有百分之二左右。那麼,其餘的百分之九十幾都是誰做了呢?就是再多做一倍,也祗是百分之四,也不是想要壟斷非洲市場,也不會遇到甚麼麻煩。總之,國際市場很大,對中國企業來說,不少地域還近乎空白。

  去年我到印度,發現其家用電器的市場價格比北京高一倍以上,但是卻沒有發現中國貨。印度是經濟發展較快的國家,又是十億人口的大國,有人就有市場嘛。

  重視幫助中國企業向外發展

  要懂得使用全球資源發展自己

  記者:在改革開放的前二十年,當中國國內市場還比較小、出口對中國經濟發展十分重要的時候,貿促會在增加外貿出口、吸引外資方面是非常重要的。那麼,當中國逐漸成為當今世界最大的未開發市場、已成為世貿組織正式成員的時候,貿促會的角色和功能有沒有甚麼轉變?

  俞曉松:中國和國際市場的經濟貿易關係是有了很大的變化,貿促會的作用當然相應地也有所變化。

  比如我們以前就很少提到幫助中國的企業到外國發展,而現在很多企業希望我們提供這個方面的信息。比如其他國家有關商業方面的法律、社會環境等等,希望多向企業介紹。我們現在組織出訪團組,有相當一部分是到發展中國家去的,去考察、瞭解那裡的市場。

  以前我們基本上是祇講擴大出口,雖然現在我們還努力擴大出口,但是現在到外國也開始尋找有甚麼可以適合中國市場的商品。中國本身其實也是資源比較短缺的國家,在經濟全球化的進程裡,我們也要懂得如何更好地使用全球的資源來發展自己。

  記者:在發展中國家,是不是中國主要尋找原材料這方面的資源呢?

  俞曉松:原材料祗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們也不能簡單地祇是購買其原材料,其中也有發展合作的問題。如果祇是將原材料等初級產品進口了,時間長了之後也會有矛盾。這與三、五十年前中國主要出口原材料一樣,附加值很低。我們鼓勵中國企業到發展中國家去投資、合作生產、辦企業。

  另外,貿促會現在提供的法律服務,比以前更多。以前有仲裁委員會、專利保護等,隨著中國進入世貿組織,更多的企業都會直接進入國際市場。以前外貿是實行管制的,祇有少部分企業可以從事國際貿易,以後這類企業會有很快的增加。但是他願意到國際市場上去是一囬事,而能不能適應國際市場,則又是一囬事;這個方面,還是需要獲得支援的。

  外貿增長的拉動效應會相對下降

  記者:長期以來,外貿是拉動中國經濟的重要因素,隨著中國經濟總量的增加,外貿拉動的效應會否相對下降?

  俞曉松:相對的百分點,我看是會下降。中國的經濟發展,主要還是要靠國內市場。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加上本身的經濟發展水平還很低,還處於工業化進程之中,本身的工農業結構調整、農民進城,都會對經濟發展產生刺激作用。比如每十年大概有不少於一億的農民進入城市,進入城市就要有房子住,就要有城市生活的基本必需條件。或者是現存城市擴大了,或者有些新的城市會出現,這本身就會對經濟產生拉動作用。

  在上個世紀的後二十年,國民經濟翻兩番,外貿翻了接近三番,七點五倍;如果說到二○○一年的話,應該說也是八倍。像這種狀況,今後二十年不大可能。當然,還是會持續增長,但是增長的幅度沒有那麼快了。

  政策調整有利刺激農村經濟和消費力

  記者:中國經濟這些年的持續高速增長,很大程度上得力於外延性的刺激,比如增加國債投資、通過外貿拉動經濟增長等,那麼中國應該如何增加內生性的經濟活力?

  俞曉松:現在內需不旺,對中國的國民經濟增長是很大的負面影響。國債也不能總是發下去,當初作出這個決策也是與遇到亞洲金融危機、國際金融環境不好有關的,是為了刺激內需才這樣做的。雖然是國債,可畢竟是欠了債;現在花錢,以後總是要還的,對財政畢竟是負擔。

  現在進行相關政策調整也是為了拉動內需。比如對於農民工進城的問題,政策上已經做了相當大的調整。這些,我想會增加內需。因為以前對農民工,是控制、限制的。他們本來掙的錢就不多,還要扣一點。在政策上放寬了,這個群體收入增加了,其消費力會上升,產生更多一些的消費。實際上這個群體中的一些人又囬到自己的家鄉,發展了各種各樣的經濟,帶動了經濟的發展。

  另外,對於城市特別是大城市來說,如果改變了這個觀念,馬上對經濟統計數字就要進行調整。

  就我個人而言,不大贊成一個地方說:「我們要率先進入、或者實現現代化」。因為這很難說,比如北京的王府井那一片是不是早就實現現代化了呢?東方廣場那一片,夠水平了吧?

  現代化是一個綜合的概念。還包括農業、文化教育以及科技、國防。現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這些城市,所講的這些城市的人均GDP 都是不準確的。像北京差不多有三百萬外地人在這裏務工,這三百萬人是創造了他們的GDP 的,但是他們沒有被計算到分母之中。大城市是經濟中心,要起幅射帶動作用,不應當也不可能祇在自己的地域內發展。

  現在大約還有八億農村人口,如果這些人口不實現城市化,文化水平、生活質量不提高,消費能力就會比較低。在自然經濟狀態下,祇是吃飽肚子、有一套衣服似乎就夠了,就難以刺激消費需求。

  換一個角度看,這都說明中國經濟發展的潛力還很大,現在,畢竟高樓林立、西裝革履還祇是一少部分人的生活。

  要想辦法刺激「消費拉動」

  記者:內需不旺的最主要原因是甚麼?比如農民消費力弱、城市化程度不夠高?

  俞曉松:除了農民問題之外,城市裡面由於經濟、社會體制的改革,有些城鎮居民對於生活預期,增加了一些新的不確定因素,諸如住房、醫療、教育等等。以前都是公費醫療,不用考慮存錢看病的問題。現在要考慮自己萬一生了一個大的病,要付出一筆較大的醫療費,怎麼辦?現在這些問題都要考慮。

  都要考慮是一個進步,大家都不考慮,這個社會也難以發展。但是既然要考慮,其收入又不是那麼多,就必須存一部分錢。所以,這兩年的居民存款,每年都是向上漲,但是物價指數基本上是持平的。因此,如何刺激消費,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朱鎔基總理在卸任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投資拉動」和「消費拉動」,當前更重要的是要想辦法刺激「消費拉動」。

  關稅已經不是進口商品的主要稅項

  記者:以往中國是不是一直對出口貿易進行補貼?而加入WTO 之後,外國可以進行的監管越來越嚴,或者說限制越來越明確;那麼,當補貼或者出口退稅減弱之後,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是不是會下降?

  俞曉松:我想不會有甚麼影響。

  現在對於外貿出口,作為國家政策來講,沒有補貼,所有的商品都沒有補貼。有些地區對於本地的商品,如果是出口了,在當地的財政政策上,給予一些優惠,祇能說是給些獎勵,相信是微乎其微的。

  至於退稅,是各國各地區普遍使用的方法,也是世貿組織所允許的。前幾年所講的「增加了退稅率」,實際上是因為其前並沒有實行完全退稅。

  外國商品進入中國,我們所講的關稅降低,海關所徵收的關稅是一小部分,而代徵的增值稅,是一大部分。就是零關稅的商品,也要徵百分之十七的增值稅。現在關稅的總水平已經降到了百分之十二,高關稅的往往進口很少,大量進口的商品的關稅,大都是百分之幾。

  香港需要一代人纔有望實現經濟轉型

  記者:您也經常到香港去,香港這幾年的經濟一直是向下滑,有企業家認為主要是成本過高所致,您是如何看香港經濟的主要癥結的?

  俞曉松:香港本身的地域有限,房地產的價格不斷上漲,港人的生活水準不斷提高,這本是好事;但在香港不論經營任何一種商業,其成本相對都在升高,這對於香港經濟確實又有一些不利影響。

  這裏有一個經濟轉型的問題。當然,香港經濟還是能夠再發展的;但是這個再發展,就一般地說,在那裡生活、就業的人,其中多一半都應該是白領階層的人。問題是,並不是產業一轉變,原來的藍領階層,穿上一件西裝就變成了白領,其中最主要的在於智力開發和教育。這恐怕要一代人纔能實現真正意義的轉換。

  特區政府提出發展高科技,確實高科技是能夠帶動本地經濟發展的,但是香港本地並沒有足夠的高科技人才。即使與內地結合,也基本上是發生在白領階層的事情。現在香港一些市民表示不滿,是不少人轉變不了,失業增加。

  看一看歐美發達國家走過的路,也都經歷過這個進程;會有社會的不安,但這是社會向前發展的進程。

  香港與內地的成本

  差距不會很快拉平

  記者;如果強化與珠江三角洲的經濟整合,是不是可能比較快地降低成本呢?

  俞曉松:實際上,香港製造業的百分之九十幾都轉移到了珠江三角洲,大大降低了成本,使得香港的製造業獲得了大發展。原來在香港可能祇有五百人的工廠,到了珠江三角洲成本降低了,競爭力增強了,工廠一下子可能變成了一千人,甚至幾千人。作為企業本身是大大發展了,但是其原來在香港所用的那五百人不可能全部都搬到珠江三角洲,最多用十幾、二十個管理層的人員,剩下的那幾百人幹甚麼呢?這就是新問題。

  記者:僅僅相隔一個深圳河,兩邊的生產資料的價格就相差幾倍。從長遠來看,您覺得這個差距應該縮小到甚麼程度,香港經濟纔有可能穩定下來?

  俞曉松:這個差距恐怕不會很快縮小。

  就如我剛才所講的,內地的現代化不可能祇是看深圳。深圳這個地方的各種經濟指標的水平,不能祇是向香港去靠,實際上是要與廣東其他地方靠;深圳與香港靠攏,深圳也吃不消,人們慢慢也就不去深圳了。

  俞曉松小檔案:

  浙江杭州人,畢業於清華大學工業及民用建築系。歷任北京市對外經濟貿易委員會主任、對外經濟貿易部部長助理、國務院經濟貿易辦公室副主任、國家經濟貿易委員會副主任兼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副主任、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會長、中國國際商會會長、中國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主任、海峽兩岸經貿協調會會長、中國市場學會主席;連續當選第九屆、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

  (原載《中國評論》2003年6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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