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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培忠:香港證券業需要正視問題全面檢討



  這種狀況,令人感覺到香港的金融業變成了另類殖民地。

  內地企業是香港金融市場在未來的最大動力。

  香港法官竟然判立法會的決定是錯誤的,可笑不可笑?

  「四大惡人之一」現在已經基本沒有人說了。

                     ——詹培忠


  金融乃是香港經濟的重要支柱,而證券市場又是香港金融市場的最重要組成部分。但是自亞洲金融風暴之後,香港金融市場的總市值大幅下降,證券市場受到的挑戰越來越嚴重。如何維持競爭力?如何維繫香港證券市場在國際上的地位,本刊記者日前專訪了在香港股票界有「金手指」之稱的立法會議員詹培忠先生。

  不願香港金融業變成另類殖民地

  記者:香港金融市場自金融風暴以來縮水嚴重,證券市場受到的挑戰越來越嚴峻,您怎麼評價目前香港的金融和證券市場?

  詹培忠:香港如果自一九六九年成立遠東交易所算起,證券市場已經有了三十五年的歷史。以前由於是港英實行殖民地管制,金融勢力當然是以英國的佔有絕對優勢,但是大家希望九七之後會有一些改變。九七回歸之後不久,就發生了亞洲金融風暴,很多地方鬧得天翻地覆,比如印尼和泰國;香港作為一個開放的金融體系,當然也受到了衝擊。

  問題的癥結,是在過去三十五年內金融市場千變萬化。香港是一個國際化的大都會,加上香港的金融市場與房地產市場有著非常密切的關聯,變化就更快、更大。香港作為一個國際大都會,開放的金融體系允許全世界的外資、外商自由地參與競爭。無可否認,外資和外商實力雄厚,全球的關係網龐大,他們的財技、設備、知識、智慧等等,都不是本地金融機構、財務公司、股票經紀所能夠平起平坐、公平競爭的,在競爭力方面無疑是力量懸殊的。

  問題在於,特區政府目前的一些政策,令原來就具有財力人力優勢的外資,更加佔有優勢。特別是監管機構比如證監會推出的一些政策、法律,維護外商和大機構的利益,但是對本地的參與者、經紀,就不夠公平,使本地的財務公司、股票經紀、金融機構面對很大的壓力,大大減弱甚至失去競爭力。這種狀況,令人家感覺到香港的金融業變成了另類殖民地,且實際上主動權是全部控制在外資、外商手裡的。我作為業界代表,不願讓香港的金融業變成另類殖民地。

  內地企業是香港金融市場未來的最大動力

  記者:那麼怎樣給香港的金融業定位?內地企業近年成為香港上市的主力,您如何看待這種現象,其對香港金融市場的長遠影響是甚麼?在結構上有無利弊?

  詹培忠:這是我想接下來講的。香港金融業、證券業既然面臨挑戰,未來的定位在哪裡?這主要看特區政府的政策。

  我想,這要看特區政府的政策能否適應時代的發展,與時俱進。我們要瞭解到,內地經過很多年的改革開放,經濟發展很快,但是內地的證券市場發育不良,很多內地的企業希望到境外上市融資,這就是香港金融市場在未來的最大動力、最大的支持力量。

  但是關鍵的問題在於,香港特區政府需要很好地配合這種市場需求,支持本地華資的金融機構、經紀,發揮他們的力量。簡單來講,作為香港特區政府的監管機構,職責在於把握大的發展方向,而不是對一些具體的事情過分干預,不要過分插手;如果能夠這樣「積極不干預」,相信常常會有不同的投資、投機機會。

  內地企業來港上市,迅速擴展了香港證券市場的規模,比如內地石油類股份,這是香港證券市場以前沒有的。還有內地的銀行,規模都比較大,將來也會在香港上市。我們評估,這對香港金融市場來說,既有好處,也有不利的東西。

  比如說好處是,首先是給香港交易市場提供了多一些產品可以運作;第二是給香港銀行帶來了多一些外匯業務;第三是增加多了一些品種,可以介紹給世界性的投資者、金融機構,讓他們參與。這些好處,給香港金融業增添了動力。

  但是也出現了一些不利的東西。比如一些內地來港上市的企業弄虛做假,做假賬,報假資產。還有內地企業有法人代表制度,即使大股東有問題,也無法接收其資產。在這種狀況下,有些意識不良的老闆在上市後可能將股票全部抵押,使香港市場真正的投資者對這些股票失去信心,從而大面積影響了香港大量三、四線上市公司的價值。因為投資者不知道哪一隻真、哪一隻假,乾脆都不要了。

  當然,每一隻股票都有其特質,我們講任何話、做任何事也不能一竹槓打一船人。我想特別提醒小股民要注意的是,當你看到一間上市公司的大股東過分抵押自己的股票的時候,你就要十分小心了。

  水至清則無魚

  股票市場不炒就沒有了活力

  記者:內地民營企業近年來在香港出現了一些問題,您認為如何對待?是應該寬容地對待發展中的失誤,還是應該強化香港監管的力度,寧缺勿濫?

  詹培忠:香港金融市場作為一個開放的金融體系,經常會有不同的投資需求和投機機會,畢竟這裡經常要面對國際性、區域性的影響,有一些危機也是正常的。因為大家各施各法,出現一些違規的狀況也是難以完全避免的。奸商奸商,這個世界總是會有一些不法商人的。

  剛才說過,內地企業是香港金融市場、證券市場的動力。內地企業需要面對世界,而由於內地經濟的高速成長,對外資也有很好的吸引力,外資為此也會進到香港金融市場。我們必須認識到,股票如果不動的話,就成了一潭死水,也就會生蚊蟲。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政府必須第一要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第二過分干預會使浮動停止;第三是如果太過形式化,人家也不敢介入;第四是大家都不動就會失去原動力;第五股票是不能不炒的,祇是不要過分。甚麼叫不過分,就是取得平衡。

  其實關於內地民企來港上市出現一些違規行為,這個問題是很複雜的。我認為,既然想吸引內地企業上市,就要讓人家來,這也無可避免會出現一些不良行為。對於違規違法行為,當然要管,但是也要適度,否則市場吸引力就會下降。目前新加坡管得就不像香港這麼嚴。

  而由於香港證券市場的監管力度大,使得上市的成本很高。比如一些小型上市公司,每年給聯交所、會計師樓、律師樓、公司職員、租金、雜費等等,最低限度要數百萬,三、五百萬是最少的,請問哪些公司能夠年年都賺幾百萬呢?他們能夠在市場籌得多少資金呢?對公司有甚麼好處呢?第二,他們還要維持股票的基本交易額,上市而沒有交易,股票就失去它的作用了;而維持交易額也是需要資金操作、需要費用的。第三,如果大股東的資金全部是借來的,就要付出一定的利息。這幾個方面加起來,每年需要支出接近一千萬港幣的基本費用,哪些小公司能夠這樣消耗呢?這種高成本,實際上已經影響了香港證券市場的擴容。

  因此,我也想給那些有心來港上市的內地企業建言,希望他們客觀評估自己的實力,不要為了成為上市公司而上市;因為上市不僅僅在上市的時候要千萬元的成本,維持正常運作也是需要花費大量資金的。要面對現實,不夠資格就不要上市。窮,公司不賺錢,不如人家光彩,這不是罪過。不是上市公司並不代表你沒有實力,要量力而為,過分擴張、不務實才會追悔莫及。如果造假,將來還會負上刑事責任。你看創維(電視),假如不上市,老闆哪裡會被拉走。

  硬件已經落後於內地和臺灣 

  香港證券界需要全面檢討

  記者:您如何評價香港證券業目前在亞洲區的水平和影響力?似乎在硬件上香港已經比較落後,需要改進的地方主要在哪裡?

  詹培忠:香港回歸之後,整天說自己是亞洲金融中心,今年上市籌措資金排名在紐約之後,是世界第二。其實,這是因為內地有些大公司在香港上市導致的結果。

  實質上,在過去的十幾年中,香港本地華資經紀已經被逐漸壓逼得毫無江湖地位,證監會在有意無意之中,將本地經紀形容為不可信任的。我們要理解,作為經紀,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字--「信用」。如果沒有信用,怎麼能取得人家的相信呢?

  客觀地說,目前香港證券業在硬件方面,與內地、臺灣相比,已經落後了很多,特區政府應該認真地對待這個潛在的危機。我認為,應該成立一個專門的委員會,除了像我這樣的業界代表參加外,還必須有政府的財經、庫務等局長級的官員參與,全面檢討香港證券業面臨的問題。比如要檢討一是證監會的工作,包括證券法律;二是交易所的地位;三是配套問題如結算公司;四是經紀的地位、代表性。等等

  香港需要儘快對證券市場的問題包括硬件落後的問題全面檢討,假如到某一天大問題真的來了,再去應付就太遲了。

  作為業界的代表,我有義務提出這些問題。但是我個人的力量是無法解決這些問題的,必須由香港相關各界攜手。

  對則支持   錯則反對

  記者:您是香港證券界有名的「金手指」,又以敢怒敢言而被譽為「潮州怒漢」,還一度被媒體稱為本屆立法會裡面的「四大惡人」之一。您在經受牢獄之災之後重返立法會,被視為香港政壇的一個奇蹟。那麼,您自己是如何定位您在本屆立法會的角色的?

  詹培忠:(笑)現在已經基本沒有說我是「四大惡人」之一了。現在我在立法會的發言並不多,敢怒敢言是個性,我是很理性的。

  就我對自己的定位來說,首先是涉及國家利益的,我肯定是理智地支持。為甚麼強調要「理智」支持?不是理智的就沒有意義嘛,做議員當然是要有理想和智慧的嘛。比如對於政改方案,我認為是責無旁貸地要讓市民瞭解。比如我說,一,香港並不是獨立的,而是中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二,人大釋法代表最高權力機關的解釋,代表了最高的法律基礎;三,既然人大常委會已經否決了零七零八雙普選,再搞對抗是沒有意義的。我理解民主是不可抗拒的潮流,但是我希望在民主發展之下,香港不應該變成反共、反中國的基地。

  其次,我來自功能團體,業界的利益一定要努力爭取。我的信念是,不能讓香港金融界變成另類的殖民地。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了的。

  第三,絕對支持特區政府「合法照顧市民利益」地執政。換句話說,政府做得對的我就支持,不對的就反對。不會為了反對而反對,也不會為了支持而支持。

  第四,特區政府的部分官員,如果還是這麼一味地站在人民的頭上,高高在上,忽視民情,不照顧市民的切身利益,對不合理的,我會毫不客氣地批評、批判。

  政府必須提高執政能力。前不久香港的法官竟然挑戰立法會的決定,比如竟然判立法會通過的公務員減薪的決定是錯誤的,你說可笑不可笑?立法會是香港的最高立法機關,所做的決定人大也是知道的,香港的地方法官竟然這樣裁判,這不是笑話是甚麼?

  第五,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觀點、角度、立場、背景,我雖然是經過爭鬥選出來的,但是絕對願意與政府溝通,我最大的目的是為香港更好。

  其實我現在做事情沒有甚麼壓力,這麼多人選我出來,是對我有所期望,我自然要為業界合理地爭取權益,爭取香港有一個更好的營商環境。業界的發展如果對金融業好,也就是為香港好。好多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即使是我的競爭對手,大家都是可以繼續做朋友嘛。

  第六,搞政治在香港是沒有甚麼前途的,因為規定了不能執政,而不執政就沒有力量,沒有力量就沒有權勢,沒有權勢就沒有利益,沒有利益就沒有票源,沒有票源就不能勝選。

  還有必須注意的是,香港必須自我發展經濟,避免成為國家的包袱,目前這種赤字是很危險的。香港政府要讓市民在香港安居樂業,但是更加要避免讓香港成為一個追求社會福利和綜援的城市,從而給中國內地的其他城市作為壞榜樣。如果這樣,世界也會對香港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一是願意給國家做貢獻的,我認為自己比一般人要看得透;二是認為自己不必太拚命,雖然要給業界努力爭取權益,但是也不必強求;三是任何時候,如果覺得做得不開心,就會放棄。九一年到九八年我已經做過七年多立法會議員,又被判刑坐了八個月牢,該經歷過的我都經歷過了。

  我現在在立法會發言並不多,就像武俠小說中的高手境界--「手中無劍、心中有劍」,而我現在則是「口中無言,耳中有言」。

  做人講義氣  自有「三字經」

  記者:不少接觸過您的人,比如林海平先生、謝曉東先生都提到您在證券界以重義氣著稱,您是怎麼看待這種評價的?作為香港證券界的名人,您怎麼看待名利?

  詹培忠:我對做人、做男人和做女人都各有三個字。

  做男人要「負責任」,就是說男人一定要有承擔。你可以喜歡賭,但是家用開銷不能少;你可以工作忙沒有時間照顧兒女,但還是要好好盡父親的責任;在外邊亂來,一定要懂得囬家的路。

  做女人要「明事理」。如果丈夫在外邊工作很忙很辛苦,對於很多事情要體諒。特別是香港很多女士在婚後都不再工作,就更要理解丈夫。

  做人要「有義氣」,也就是要講信用、講誠信。現在很多人將「義氣當兒戲」,但是我不是;雖然講義氣的人越來越少,但是我堅持。講義氣可能會喫虧,但是也受益非淺。港英政府告我、特區政府關我,我在沒有政黨支持、政治支持的不利情況下,能夠擊敗兩個全國政協委員、兩個有政黨背景全力支持的候選人,以百分之五十二的高票當選,我的票數是二百七十五,超過另外四個人的總和也就是二百五十七張票,就是因為業界信任我,這也讓不希望我當選的人另眼相看。

  我的朋友曾經勸我不要參選,認為坐過牢的人怎麼能夠選上?但是北京給我定性的就是愛國愛港,我知道自己可以選上。

  我在香港的股票圈混了差不多三十五年,這個圈子是最現實的,也是起伏最大的圈子。我們面對的任何人都有,畢竟我們天天面對的都是錢,錢這個東西對人的誘惑力是最大的。一個人即使可以短暫地裝扮,但是面對大量的金錢,是很難長期裝扮下去的。我幾十年見過了很多人,我對人講義氣,但是也會看人,對很多事情也看得很清。

  對於名利,我也看得開。我在香港也算薄有名氣,認識我的人也不少。錢嘛,有幾個人能夠像李嘉誠那麼有錢呢?就是像李嘉誠那麼有錢又怎麼樣呢?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看得開,放得下。

  詹培忠小檔案:

  一九四六年生,廣東潮州人,香港立法會議員,香港證券界風雲人物。當年因操縱一隻股票使之狂升十六倍而成名(當時在香港股市這種行爲並不違法),被譽爲「金牌莊家」,亦有人稱其爲「金手指」,意為可以點石成金。曾經在一九九一年至九八年擔任立法局、立法會議員。因港英政府對他提出控告,令其在九八年開始服刑八個月。復出後他於二零零四年循金融服務界功能組別選舉再次進入立法會。性格直率,有「潮州怒漢」之稱,常出語驚人,屬立法會内「早餐派成員」。被戲稱為立法會内的「四大惡人」之一。有人贈條幅「寧做直折劍,莫做曲全鉤」。 

  (原載《中國評論》2005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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