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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笑容的奧本海默

2024-04-17 11:41:54
電影《奧本海默》劇照。(圖片來源:大公網)
  中評社北京4月17日電/據大公網報導,去年一開映,《奧本海默》就獲好評,我也就不急著去看。待今年奧斯卡頒獎儀式一舉行,第二天我就去影院,向這部榮獲最佳影片、導演、男主角、男配角、剪輯、攝影、原創配樂七項獎的電影致賀。

  口碑載道,影評篇篇,毋庸贅述,我只想從一個角度來說說觀後感:從影片開始至結尾,奧本海默臉上幾乎從無笑容。中文成語“笑容可掬”、“喜笑顔開”都不適用於他,倒是“愁眉苦臉”、“哭喪著臉”比較貼切,難怪美國總統杜魯門曾稱他為“crybaby”,一個“愛哭鬼”。

  杜魯門為何給他這個綽號,我尚未檢索到詳情,但問題油然而生:這樣一個被譽為“美國普羅米修斯”、“原子彈之父”的大人物,為什麼是一個“愛哭的孩子”?

  看著影片,我似乎會慢慢理解朱利葉斯.羅伯特.奧本海默,這個紐約人,哈佛大學、劍橋大學畢業生,理論物理學家,經歷了怎樣艱難、坎坷甚或痛苦的一生。

  是的,奧本海默在科學事業上是有雄心的,也有說他是有“野心”的,也確實衹有他這種抱有理想和抱負的人,才會在二戰的炮火聲中挺身而出,跑到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去主持“曼哈頓計劃”,帶領兩千五百人,用三十六個月設計、製造成功第一顆原子彈。

  在爆炸成功的現場,你瞧人們歡呼雀躍,大全景是一片沸騰的海,可特寫鏡頭的奧本海默的臉十分平靜,銀幕上接著突然出現的是大爆炸的超強光和紅色火焰。這是他聯想到了原子彈真扔到地面上產生的可怕效果。後來,當兩顆原子彈在日本長崎和廣島施威震驚世界的時候,奧本海默臉上自然沒有絲毫笑容,因為他的心在被煎熬,心情是沉重的,甚至是沉痛的。

  對這兩顆原子彈,見仁見智。有人說,原子彈結束了二戰,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世界大戰,所以“原子彈能永遠阻止戰爭”。有人則說,奧本海默“給了世界毀滅自己的力量”,諾貝爾獎評委也就漠視了他。影片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說,奧本海默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人”,為什麼?“他就是毀滅世界的人,還有什麼人會比他更重要嗎?”

  愛因斯坦曾說:“我不認為我是原子能釋放之父”,奧本海默則似乎沒有否認自己是“原子彈之父”,但他和愛因斯坦一樣,其主要科研目標是和平利用原子能,極力主張對核武器實行民間和國際控制。愛因斯坦儘管曾敦促美國政府趕於德國之前發展原子彈,但戰後他一直致力於反對核擴散,成了科學界一面保衛和平、制止戰爭的旗幟。奧本海默則再也沒有雄心或野心去研製氫彈,使他發怵的是:難道再來一個廣島或長崎嗎?他堅定地說:“不!”

  奧本海默以技術上和道義上的理由極力反對製造氫彈,而當時極力主張研製氫彈的正是奧本海默的一個洛斯阿拉莫斯同事,反對先造原子彈的匈牙利裔物理學家愛德華.泰勒,此人結果成了“氫彈之父”。後來正是這個“氫彈之父”在關鍵時刻把“原子彈之父”推進了火坑,你想,這種時候,奧本海默臉上會有笑容嗎?

  那是一九五四年,正是麥卡錫主義猖獗之時,奧本海默時任美國原子能委員會總咨詢委員會主任,卻在烏雲壓城山雨欲來的一天,被撤銷絕密工作許可證,也即撤銷了他的一切職務,罪名有二:與左翼分子交往,阻撓氫彈研製工作。他的弟弟弗蘭克,還有他的一個女友,曾邀請他參加一些社團活動。影片用黑白顔色拍攝當時的窒悶冷酷氣氛,在一個個閉門聽證會上,奧本海默被質疑、被審問、被批判,他哪能笑容滿面呢?當然也不能冷笑,更不會諂笑。

  泰勒也出現在銀幕上,在科學家聽證會上,他是唯一說此話的人:“奧本海默不應該被發給安全許可證。”不過,他背後有個更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美國原子能委員會主席、海軍上將路易斯.施特勞斯,他是一個衣冠楚楚、善於撥弄人心的人,首先提出撤銷奧本海默絕密工作許可證的就是他。他曾鼓動原子能委員會一名成員給聯邦調查局局長胡佛寫信,說“J.羅伯特.奧本海默很可能是蘇聯間諜”。而胡佛,在麥卡錫囂張時期正是迫害左翼、自由派持不同政見者的元凶。

  奧本海默最後被鑒定為“忠誠公民”,電影尚未拍到那個時候,所以我不知道他對此“平反”有沒有露出笑臉,但這個鑒定規定他再也不能參與政府科學研究項目,我想,這位一生從事科研的“愛哭鬼”或許還是笑了一聲,但一定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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